溫茶米酒 作品

第六章 月黑風高競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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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武館林立,近年以來,可以說是南方拳系群英薈萃的風雲地,王雄傑這麼一個北方人能在那裡開拳館,自然是有真材實料的。

    當初他挑了一條武館街,按照規矩,每一家武館各擺出一條長凳,一條條長凳在街上連成一條長橋,各家都派出得意弟子守在凳上,要打過整條長橋,把這些拳師都打落下去,才算有在這裡開拳館的資格。

    王雄傑從頭打到尾之後,當地人卻還有不服,在他開館那一天,約了去舞獅子尋釁,王雄傑也舞獅回應。

    南獅北獅八頭獅子,鬥作一團,王雄傑安排了火炭鋪地,炭火裡面還有燒紅的鐵犁,在火炭地外鬥倒了其他各家的獅子之後,赤腳過火炭。

    負責獅尾的徒弟撐不住逃了出去,他一個人舞獅向前,火光從獅尾燒上去,猶如一條繞身的火龍。

    王雄傑採青之後,赤腳無傷,由此得了個“鐵趾火龍”的名號。

    可惜他名聲雖然大振,武館卻不景氣,當地人還是排外,很多生意都不帶上他,沒人把豪客引薦介紹給他,還暗暗打壓。

    這回廣州將軍找上了他,先付以重金,又許諾以後三城七鄉的煙土生意,十成之中,他能分到五分的紅利,也就是二十分之一。

    那少說也是一年三千兩銀子的進賬啊!

    道光初年,一兩白銀換錢一吊,也就是一千文,到了道光二十年之後,因為跟洋人幹了一仗,一兩白銀就可以換到制錢一千六七百文了。

    近年以來,銀價還漲了不少。

    按照廣州今年的糧價來算,一兩銀子,這個時候能買到一百七十斤的糧食,等於一個店鋪夥計累死累活三個月的工錢。

    三千兩銀子,夠那些底層的老百姓幹上九千個月,七百五十年。

    本來還顧及名聲,有些猶豫的王雄傑,當時聽到這個報價,眼睛都有些紅了,一年三千兩,這可還是長期紅利。

    財帛動人心,別說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風險,多少人一輩子,想找還找不到機會為這麼大一筆財富拼命呢。

    但拼命至少是指有成功的機會,而那個青面鬼,實在比他們之前按照卷宗預測的強出太多,居然連練筋大成的朱長壽都被他打死了。

    王雄傑本就斷手,失血過多,如果還衝上去的話,那就不是拼命,而是找死了。

    他只有逃,拼命的逃,為了保命而逃。

    自從八國聯軍攻破了紫禁城,當時剛在紫禁城萬國獅王大會上奪得獅王金牌的黃飛鴻,大受打擊,心灰意冷,近幾年來已經逐漸讓自己徒弟把生意重心往南洋轉移。

    黃飛鴻一走,王雄傑就成了整個廣東當之無愧腿法最高的一個人,這份腿功用在逃跑的時候,更是驚人。

    南方許多拳法,在練習奔走之術的時候,大多講究一個腳後跟一沾即走,意思就是說每一次奔跑時,前腳掌先落地,靠著腳掌彈力扯動小腿筋脈肌肉,自腿至臀,沿背部上雙肩。

    這樣一跑起來,雙手揮舞,能夠帶動全身,越跑越輕快,腳後跟壓在地上的力道只是極小的一部分。

    而王雄傑的北方拳就不一樣,他每一次腳落地的時候,都是整個腳掌拍下去,前腳掌後腳跟同時觸及地面,靠腳踝關節、膝蓋、胯部這些骨頭,作為推動身體重心的重要樞紐。

    與南方拳的輕靈相比,王雄傑的跑法更剛硬,更兇猛,每一步的間距都很大。

    關洛陽一路窮追不捨,居然始終沒能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

    直到他們跑出了澱城,開始往越來越荒僻的山野林子裡去,這種情況才發生了改變。

    從大趨勢上來講,北方土厚而實,多風沙、乾燥,南方泥潤而鬆軟,多降雨、溼滑。

    王雄傑的跑法,到了廣州的溼泥地裡,每一步落下抬起的時候,都要額外花費一些力量,自然也多浪費了點時間。

    關洛陽跟他之間的距離開始縮短。

    更要命的是,當王雄傑翻過一個緩坡的時候,前面那低窪荒草地裡,竟然埋伏了一群拿短刀的人。

    這幫人,全是一身深褐色的衣服,連頭都給蒙了進去,只露出兩個眼睛和鼻孔,左手鐵鏈帶鉤,右手短刀有深色塗層,在夜裡很不顯眼,還用布條緊緊綁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