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一十一 作品

第226章 一曲清平調

    錢晨假意愕然,實則心中已經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他著內衣,斜斜靠在沉香亭的廊柱上,彷彿還帶著淡淡的酒意,未曾完全清醒。

    妙空不動,這長安數千萬人,錢晨也沒有本事把他找出來,倒是一步絕妙的棋,所以只能錢晨先動手,昨夜鬧出那麼大的風浪,妙空若是還一無所覺,反倒配不上他滅門樓觀道幕後黑手的身份。

    錢晨等人雖然換了一張臉,但是這幾天他們跳的那麼高,妙空懷疑上李白、裴旻並不出奇。

    推出這樣一枚棋子來試探,當真是惠而不費。

    錢晨原本還在猶疑,太上魔改的未來裡,李唐是否還會有李白這個人,在那小官念出清平調·其二的時候,他釋然了。太白居士不愧千古風流,就連不知來自哪個時代的妙空,居然也聽過他的詩。

    現在無論李白是錢晨所偽裝也好,是真正的李白也罷。

    妙空只用了一首詩,便讓‘李白’這個身份陷入了困境,因為自己能躋身於千秋宴,靠的是玉真公主的提攜,以及賀知章這般重臣的欣賞,雖然妙空未必知道玉真公主是自己的隊友繼承的因果之身,賀知章也是因為長安大劫,才與自己成了同路人。

    但只要將自己的名聲全部毀了,在玄帝面前,在一眾郡王大臣面前成了一個笑柄,今夜的千秋大宴,自己無論有什麼籌劃,也要毀於一旦。

    而妙空付出的,只是一首詩,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

    他自己依然隱藏在重重幕後,沒有露出一絲馬腳……就算這次的謀劃失敗了,他也能試探出更多的線索,猶如毒蛇一樣躲在陰影中,籌劃下一次的致命一擊。

    如此狠毒,快速,精準……

    這才是自己熟悉的妙空嘛!

    此時沉香亭中,諸位郡王一片譁然,賀知章沉吟片刻,有些疑惑的回頭瞟了錢晨一眼。

    這抄襲之名,在大唐乃至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摧毀一個人道德名聲的嚴重指控。

    偏偏那小官還似摸似樣的吟了一首,依賀知章的眼光來看,確實有一脈相承的氣韻在。

    上承‘雲想衣裳花想容’的仙氣——群玉山頭見,用的是當年周天子出行,與崑崙山群玉峰,得見當時的西王母的一場旖旎。而“雲雨巫山枉斷腸”,則是中古春秋戰國之時,楚王與巫山神女的故事。

    ‘一枝紅豔露凝香’更是上承‘雲想衣裳花想容’,以花喻人的比擬。

    這當是錢晨所做兩首之間的一首,第一首以牡丹花比貴妃的美豔。第二首寫貴妃的所受寵幸。第三首總承一、二兩首,把牡丹和貴妃與玄帝糅合,融為一體。

    這般首尾呼應,若合符節的詩,絕非一時所能編造的。

    就算讓賀知章來,都無法做的那麼嚴密貼合……每一個詩人,都是有不同個性,才氣。詩成時上應天時,下合地利,情景交融,與詩人之際遇更是緊密相關。

    若沒有一首詩背後的故事,這詩中的魅力,就消失了一大半。

    並非想抄就能抄的……

    就如同今日沉香亭中所作的三首,若無貴妃與玄帝的軼事,若無詩歌和美人的相互襯托,相互成全,這詩中的味道,就少了一小半,若非此時身在沉香亭,那詩中情景也無從說起。

    賀知章沉吟片刻,心中閃念而過,卻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錢晨這兩首詩是不是抄的。只是這刺安之事,事關長安存亡,他都必須出面袒護,大不了事後給予這人一點補償,今晚之事,不能出一點岔子。

    “太白的詩才,我是領教過的!”賀知章端起酒杯微笑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只這一首,便有萬千氣象。詩中仙氣,更是一脈相承,你這一首詩,尚且不足以說明什麼!”

    剛想開口的玄帝,此時又閉上了嘴,他面帶笑容的看著那小官,似乎在等他回答。

    那小官瞧見玄帝眼中的暢快之意,窺得玄帝此時的心情,比起之前竟然還要好上了許多,便心中大定。

    “賀監……”那小官抬起頭來,衝著賀知章拱手道:“賀監又怎知,他這一首不是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