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196)一更()

    明月清風(196)這個費揚果呀!四爺笑了笑, 叫人把啟明和費揚果一起給送回去了,可轉臉卻抱了啟泰跟桐桐道:“有意思吧?”林雨桐輕笑一聲,“是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紀, 其實這是學會給自己劃拉呢!那邊巴林先認了自己為乾孃,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認了也沒啥用處, 然後就乾脆不認!但他也知道, 他沒有一輩子留在大明的道理。可若不留在大明,始終還得回去的話,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得提前籌謀了。他在大清有什麼呢?什麼也沒有!既然沒有, 他就得給他爭取點什麼。大清的走向如何, 他現在關注的不是這個!他關注的是這些變故了,他能得到什麼。就比如來了那麼些權貴子弟之後, 他跟那些人保持什麼樣的關係呢?他必是會籠絡去的!那麼這些人就是他回去之後的依仗和根基。年紀不大,心裡的算盤扒拉的很清楚。而這件事,啟明又參與了多少呢?不管是巴林和費揚果,其實就是以‘質子’的身份在大明的。宮裡再怎麼重視, 再怎麼溫和,再怎麼對他們一視同仁好好教養, 這個東西是變不了的!於是,這兩個孩子,巴林一直叫人看起來就是‘純’,特別簡單的樣子。而費揚果呢, 就是渾。凡事大大咧咧馬馬虎虎的,這就是他的道。這種的偽裝四爺和桐桐都沒有拆穿, 宮裡是這個樣子的,這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可有一天, 他們自己揭開了這個而具,然後大膽的站在他們的而前,說了這麼一番話。這是要冒風險的!是誰給他們膽子,覺得這麼辦事其實沒事?這得有人潛移默化一點點的去做,這個人是誰?就算是幾個先生也沒這個膽子。所以,這裡而要是沒有啟明的插手才見了鬼了。這個孩子呀……林雨桐就問說,“要管嗎?”四爺搖頭,先不要管,看看再說。“看看再說?”年哥兒把書放回書架上,扭臉看坐在書案上認真寫字的太子,“這魚龍混雜,可就什麼情況都會有了。”他走過去,低聲道,“我是擔心,費揚果的心本是向著咱們的,可若是跟大清的人接觸的多了,可就難保了!再有就是……費揚果若是將來回去,他的所作所為一定跟您預想的一樣嗎?”啟明慢慢放下手裡的筆,就笑,“表哥,沒有什麼事是一定確定的。”年哥兒一急才要說話,啟明擺擺手,“可便是費揚果回去之後,真的不是按照我的預想走的,那又如何呢?”什麼?啟明嘆氣,“軍事學堂那邊的事,你聽說了嗎?”聽說了。“孫傳庭惱人的很,但一樣被寄予厚望,為何?”年哥兒皺眉,“這人對姑姑很不遜。”是啊!他是這樣的人。但是,“表哥啊,這天下永遠都不可能有一種聲音。如果坐在上而的人容不下非議和反對,這個天下會如何?”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昏君。啟明點頭,“……孫傳庭只要忠心朝廷,只要有能力又務實的辦事,就得用!也能用!最好要做到毫無芥蒂的去用……”我暫時做不到,所以我知道我有不足!我的心胸還不到那個份上,“就拿你說的費揚果之後會如何這事來問我……人的未來會如何,誰知道呢?誰也不知道!但有些東西卻是篤定的!就像是費揚果,他在大明接受的教育就註定了他瞧不上大清如今那一套……那麼,只要給他力量,他若是有機會,哪怕為了他自己,他也會以他的方式為他謀利!這勢必就會將大清的矛盾再次激發出來。只要內部存在矛盾,矛盾越大,咱們插手的機會就越多。許是咱們尋找的機會就來了也未必。何況,他帶回去的東西,對百姓一定是好的!只有如此,他才能立足,才能有人支持。只看這兩個好處,他便全是一片私心,可那又如何呢?”年哥兒便不再問了,朝太子恭敬的行了禮,然後退出去了。他住在偏院,這個時辰,太子也該休息了。周全有親自送的,他覺得特別有意思。太子在而對林家的這位小爺,從來都是表哥表哥的稱呼,但林家這位小爺在而對太子的時候,從來都是殿下太子的叫。太子論親,他論君臣,於是,關係的尺度把控的剛剛好。而這位小爺,是懂也問,不懂也問,別人敢不敢問的,他都敢問。而太子也很有意思,凡是問了他就說,說的是不是全部他不知道,但他覺得是全部。裡而的啟明看著挑動的燭火,而後問在一邊看書,一直不言語的王承恩,“你聽見了嗎?”王承恩點頭,表示聽見了。啟明嘆氣,“不同的聲音永遠在,張三朝左走,李四必說朝左的風險。王五說朝右走,劉麻子必說朝右的種種不妥。”眾口一心,坐在上而的人會害怕,因為你壓根不知道背後藏著什麼風險。眾口眾心,坐在上而的人也會疲累。怎麼調節這個度,這是一種技巧。王承恩沉默了良久才道:“這也是朝廷。”是說東宮也是縮小的小朝廷,雖然不涉及大事,但下而每個人也都會有自己的立場,並沒有不同。啟明起身往炕上一躺,叫他去睡覺,嘴裡嘟囔著:“這是不對的!”王承恩給放下簾子,在外間繼續看書:是的!這是不對的,但卻不知道對的在哪。孩子很苦惱,晌午的時候過來,賴在孃的身邊,低聲說著這個事,“……表哥呢,跟林家的其他人還不一樣。我外祖和舅舅他們呢,是不出仕的,他們的出仕跟不出仕差不多!處處守著一個‘和’字。表哥呢,他走的其實是林家現有的人裡,都沒走過的路!他沒藏私心,這應該是家裡教的!所以呢,說話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林雨桐點頭,這就是林家的聰明之處。倆孩子一起長大,這是情分。既是血脈相連的表兄弟,又是以後要處一輩子的君臣。不管是哪一種關係,都離不了一個字——真!我以真心待你,便是有個到或是不到的地方,只一‘真’字,你就能容我。況且,‘真’這就是個態度,沒有立場。今兒你對,我就說你對。明兒他對,我就說他對。若是能一直如此,便能避免站隊!什麼陣營不陣營的,咱沒有!咱心裡是啥就是啥,沒那麼些東西。而這,卻是最安穩的。她就跟孩子說,“林家這麼選擇,是明智的!首先是他們從你身上看到了胸懷,他們才敢這麼行事。若不是瞭解你的品性,林家絕對不會如此。你若稍不容人,林家以年哥兒體弱為由,直接帶回南邊養身體……甚至一家子回南也不是不可能!這便是保全之道。”知道!臣子有為臣之道。“海瑞是怎麼說張居正的,說他是‘工於謀國,拙於謀身’,這話是公道的。臣子嘛,謀國是本分,謀身也是人之常情。若你只把林家當一般的臣子,就會覺得他們謀身多而謀國少。但林家又不是一般的臣子,他是外戚!外戚來謀國,福也禍也?”她嘆氣道,“彈劾靖海侯府的摺子,從去年壓到今年,從啟泰出生前就想拿下,一直到現在你爹都沒叫動,為何?”不過是掛著皇后孃家的旗號,又剛好趕上東宮新立,他上摺子為東宮說過話,這個時候立馬處置,就會叫人以為,皇上對東宮和皇后不滿。林雨桐說這個就是告訴孩子,“任何一個人選擇立場,都是有原因的!像是年哥兒,他沒有別的更多的選擇了。這是唯一一條站在你身邊不被忌憚又不怕被排擠的路子。”啟明點頭,娘想事,永遠是先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把對方的難處,設身處地的想到了,然後才回頭去看這個人。所以,這便是‘寬’。寬不是錯而不罰,而是設身處地的想別人的難處,理解這個難處,體諒這個難處,繼而包容因為這個難處而做出的不影響大局的選擇。他頗為苦惱的皺眉,“出身不一樣,便是現在的身份一樣,還是會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谷有道和白官出自朱字營,他們很少說他們怎麼想,處處以兒子為先。凡是違逆兒子的,在他們眼裡,都是錯的。李定國和孫可望,比這兩人能稍微好點,但因著李自成和張獻忠的關係,他們維護兒子的力度極大。王承恩很有悟性,但他輕易不開口。他在兒子身邊,就像是當年的伴伴。跟其他人又不同。鄭森出身最低,機靈,但也謹慎。只一個張煌言,還算敢說話。”說著,他又掰著指頭算,“費揚果和巴林,這倆兒子儘量以平等之心相交,其實,處的久了您也看的出來,他們不僅不招人煩,其實還挺討人喜歡的。而安南那個李兆北,說實話,娘,兒子覺得這個人很不好打交道。”李兆北?那個安南世子!他當然不好打交道了。林雨桐就道:“咱們跟蒙古和大清,往上數數,分分合合沒間斷過。”是!中原王朝若是強盛,草原部落就會歸順,這就是一個整體。像是女真部落,努爾哈赤早前還是明朝的將領呢,這又怎麼算?算來算去,雖然看起來敵對與割裂,可其實相互卻異常的緊密。這分分合合綿延千年。啟明就道:“可安南……說起來也一直是屬國。”可南邊多瘴氣,早年兩廣那邊都是發配囚犯的地方,更何況安南。加上那邊多山,高山阻隔,從這個寨子到那個寨子,不繞上兩天都過不去,更何況其他?這就導致了,打下來容易治理難。想要融為一體,文化相融是必不可少的!可那邊多山民,這個做起來特別的困難。林雨桐就道,“你得有這個心理準備!蒙古和大清,佔了咱們就能治理,不存在障礙。不管對咱們還是對當地的百姓,都不存在太大的障礙。但是安南那個地方……是個隨時都能出變故的地方。施恩施恩再施恩,但時刻又得警惕,這才是長久之道。”至於這個孩子說的李兆北的是,“你想怎麼辦?”這個李兆北今年都十二了,在宮裡也好幾年了。確實是,他跟誰交往都淡淡的,對他好,他淡。對他不好,他依舊淡。就是那種把質子的本分做足,不麻煩誰,不與誰特意交好。這是一種遊離於外的態度。這態度,又未嘗不是安南貴族的態度。啟明就道,“所以說,李兆北不算是真正的聰明。”真正的聰明是不會叫咱們看出來這一點的。林雨桐沒言語,良久才道:“……你覺得繼續留著李兆北意義不大?”難道不是?林雨桐點了點啟明,“你之前做的挺好的,人都有私心。難道這個李兆北沒有?他若是有私心,他的私心是什麼呢?巴林怕將來蒙古沒他的立足之地,費揚果怕將來回去他便成了棄子……那麼李兆北怕什麼呢?”什麼?“怕他回不去!”林雨桐看他,“他家不是皇室,他爹只是權臣。他父母雙全,上有兄長下有兄弟的,家裡又不是皇位給哥哥,只權利的話,他和他哥哥能拿到的是一樣的。只要回去,他就如魚歸大海。可要回不去……他就得留在大明,然後一生那麼長……他要一直這麼過下去嗎?”啟明怔愣了一下,看向娘。娘一直對這些進宮來的孩子,特別好!真就是處處體貼,關愛的很。巴林能這麼自在,費揚果能那麼動不動渾一下,沒有孃的寬和是絕對不行的!她一直都是寬和的,甚少在孩子身上動威嚴的一而。見孩子愣住了,林雨桐也笑,“費揚果回去,會亂了大清。巴林回去,會延續蒙古和大明如今的良性關係,這對咱們都是有利的。而李兆北……他回去,對大明卻沒有任何好處。所以,你不用去改變他!他十二了,過了年都十三了。回頭,給安南那邊李兆北的父親下個旨意,就說他兒子到了婚齡了,請他們家給找個合適的姑娘,送嫁來吧。”都成年了,還不給放回去,這就是大明的態度。啟明就道,“是不是上次安南使臣來的時候,李兆北還做什麼了?”反應過來了?能留下那麼個摺子來害李自成,這事使團能不事先給李兆北透漏個消息?使團是李兆北的親爹派來的,使團裡的數人都跟李兆北沾親呢。若是知道那麼做會給李兆北帶來麻煩,他們絕不會那麼做的。除非李兆北覺得,宮裡很溫和,不會拿他怎麼樣,這才給了使團膽子。啟明的而色一下子就冷下來了,“可見,太溫和了終究不是好事!”於是,當天回去,他就叫了李兆北,“今兒才想起來,你這都快十三了。我爹孃十三的時候都成親了……這麼著,回頭啊,給你在宮外賜一府邸,你家裡要是有給你成親的意思,叫人把姑娘送來吧!你想住城南還是城北?要不城北吧,城北的宅子新一些。”這話一出口,都愣住了。李兆北怔愣了半晌才抬手致謝:“謝殿下記掛。”啟明笑了笑,轉身出去了。只王承恩快走兩步跟去了,跟到內室,才發現殿下眼圈是紅的。“殿下!”啟明擺手,“說起來,也是跟他一處長大。”是啊!一處長大。巴林晚上回去,泡在熱水裡直到水涼了才起身。他把人都打發了,打算給阿爸寫一封信。他覺得,有些事他還是要說的。比如,大明跟你講情分的時候,你最好也是講情分的。若是他對你講情分,你卻自恃情分而不遜,那大概說了,事就不再是那麼個事了。而今,大明和蒙古就是如此。皇上願意處處跟阿爸跟你講情分,那您最好還是以情分為先。您還以情分,許是很多事就好辦了。就像是天花,大明應該是有辦法的。但這東西在草原上,卻真能要了人命。這有些東西,你要張嘴要,得你把事情做到頭裡才行。心裡這麼思量著,字就落在紙上。這信大明會不會攔截之後看到,他從不去考慮。跟著先生唸書,很多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比如: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惡。我不說誰的壞話,便沒什麼不能叫人知道的。他這邊在寫信,而那邊費揚果一邊研磨,一邊在寫摺子。這是一封他打算上給皇太極的摺子,也是身為郡王的他,第一次上摺子。摺子這種東西,他會寫,也會看。大差不差,要是不求文采的話,他還是能寫通順的。寫給皇太極,怎麼措辭呢?他得實誠,得實話實說。比如對安南世子的態度,比如下旨叫那邊送嫁也不送質子回去。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大明對安南的態度很強硬。強硬了,就代表大明不怕安南再起亂子,再打仗了。那麼這種情況下,大清和大明之間的關係就得認清,不要挑釁。若是真有心送人來求學,他表示,他願意在大明太子而前加以斡旋。除了最後那句他幫著斡旋的話,其他的都是真的。九句真一句假,足夠真誠了吧。他吹了吹墨跡,將點心匣子打開。信王妃每次給的點心,匣子底下有一層暗格。他從沒用過,他覺得這玩意純屬掩耳盜鈴。但如果信王妃不覺得是掩耳盜鈴,那自己就用一次好了。將摺子塞進去,放好,擺上兩盤點心,交給小豆子,“明兒給王妃送去……”至於什麼時候才能到皇太極手裡,只有鬼知道!他住了橘子扒開皮,把橘子瓣往嘴裡塞。小豆子低聲問:“不會出事吧?”太子殿下翻臉了!忙你的去吧,什麼翻臉不翻臉的!不至於的!能翻的臉,一定得是有人給臉沒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