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166)二更(明月清風(166)熊廷弼...)

    明月清風(166)熊廷弼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快五月了。瘦骨嶙峋,滿身的病態。“怎麼不多養些日子……”林雨桐就看跟著的太醫,“著實好些了再回來也是一樣的。”熊廷弼一臉的感念,“娘娘,臣得回來呀!臣便是死,也得死在京城。”懂!不想亂軍心呀!四爺無奈,發旨意調熊廷弼入軍機,叫邊關知道,這是高升了。在新的經略人選上,四爺還是想聽聽熊廷弼怎麼說。熊廷弼緩了三天,遞了帖子要進宮。四爺沒讓,晚上的時候,出去見的熊廷弼。“臣考量過三個人,一為孫承宗,二為袁崇煥,三為滿桂。”熊廷弼說著,就皺眉道,“孫承宗其能臣知道,但臣自來與孫承宗有嫌隙……許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在不能出亂子的前提下,臣不能舉薦孫承宗……”防著孫承宗繼任之後,熊廷弼提拔起來的人跟著人心惶惶,怕針對他們。哪怕不針對他們,只稍微冷淡一二,亂鑽營,是要出亂子的。這還都知道人心的猜疑就如此,若孫承宗真行小人之舉,那軍中就是要大動,此乃大忌,因此,熊廷弼說他不能舉薦此人,爺算是有理。四爺嘆氣,看!就是這樣,人事複雜不就複雜在這裡了嗎?單論能力,誰都不弱。可就是那句話,一個槽裡拴不住兩頭叫驢,要不然彼此踢騰個沒完,一個非弄死一個不可。“臣也考慮過滿桂,但您許是不知,袁崇煥和滿桂不和……”知道!怎麼不知?史書上對於滿桂的死,有一種說法,說是滿桂是在跟大清作戰的時候,被城上的袁崇煥在身後射了一箭給射死的。當然了,可能是袁崇煥的箭被誰撿了,射到滿桂身上了。也可能是戰場上,純屬誤殺。但能有這樣的猜測,證明這倆之間肯定是有事。就跟有人半夜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頓一樣,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那個跟他不合的人,袁崇煥就是那個只要滿桂出事,第一個就會聯想到他身上的人。滿桂常被人攻擊,說他是關外來的蒙古人。但滿桂自己為此爭辯過,說他就是漢人。總之,就是小矛盾成了大矛盾,滿桂和袁崇煥這兩人也尿不到一個壺裡就是了。“而袁崇煥在軍中多年,若是滿桂為統帥,恐其不服。”所以,怎麼用呢?關係不和不能用,防著相互拆臺。關係好的不能放在一起用,防著你們抱團。官不是這麼做的!將也不是這麼做的!朕給你們當皇上,都快累死了。回頭有人可用了,你們這一批都得往下換。說了這麼多,就是說,除了袁崇煥,別人都不合適唄。“您也知道,軍中就是如此。將帥調動,不單單是對一人的調動。其在軍中的影響,上上下下多少參將小將,都是其嫡系。一人不服,則身後一群人不服。一群人不服,便能亂一軍之心,因此,臣也是掂量來掂量去,還是覺得袁崇煥最合適。”問題又回到原點了不是?軍中盤根錯節,朝廷調度將帥,都已經到了受限的程度了!這問題還不大嗎?但這是軍制的問題,不單單在遼東是如此。所以,在大問題沒解決之前,該顧慮的還得顧慮。那行!袁崇煥就袁崇煥,有這個心理準備,就他了!可若是如此,是不是還得把滿桂調離了呀?你不在上面壓著,袁崇煥上去了,滿桂又不滿。這倆不合,袁崇煥若是壓制滿桂太過,未必不會激起更大矛盾,是這個意思吧?對!滿桂是不能再留在遼東了。四爺安撫了熊廷弼,好好歇著吧!雖然軍中情況複雜至此,但還是得感謝熊廷弼坦誠的說了真話。既然要用袁崇煥,四爺就下了兩道旨意。第一道,叫袁崇煥回京來述職。第二道,調滿桂入兵部。袁崇煥先回京城,在袁崇煥回京期間,軍中事務暫由滿桂打理。如此,兩人之間就沒有競爭,都升了!一個手握重兵,可另一個也入了堂部,這屬於誰都必須給誰幾分面子的,省的就這麼幾天,再給出事。袁崇煥一回來,林雨桐也算是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知名人物。此人生的,矮小,但是精悍。崔映月遠遠的瞧了一眼,就低聲道:“怪不得有人說此人長的像是猱……瞧著是像!而且,精明外漏。”就是那種一看就覺得,精的跟猴似得那種人。林雨桐嘆氣,自來也不乏精明人,可有時候,精明人才難用呢。她說著就叫人備飯,四爺必是要留此人吃飯的。初夏了,哪怕是下半晌,也有些微微的燥熱,“叫人準備點清爽的,不用太繁複。”是!這邊安排完了,林雨桐才想起來,該叫人收拾個固定的地方了。大清的質子費揚果要來,才八歲的年紀吧,這是得養在大內的。而錫爾呼吶克之前也給四爺上了摺子,願意把他的小兒子送來,說是來求學,四爺沒拒絕。這就倆孩子了!完了安南那邊是不是會送孩子來,怕是得來吧!那邊勳貴之家的,十三歲之下的若是來,還是得養在宮裡。除此之外,像是啟明的伴讀隨從,還都沒定下來了。他們可以自由進出,但至少在宮裡得有一個獨立的屬於他們自己的地方。突然覺得阿哥所那樣的設置也挺好的,集中又彼此獨立。叫了周寶,商量著這個事情該怎麼辦,到了飯點了,才想起啟明今兒沒去朱字營,是在宮裡唸書的。“今兒是哪位先生的課?”也該給先生做點先生愛吃的。“是一位姓張,叫張岱的先生。徐大博士舉薦的,今兒第一天來,皇上還沒顧的上見呢。”張岱?就是那個自稱是: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1】的張岱?怎麼把此人給弄來了?叫孩子跟著學什麼呢?崔映月突的噗嗤一笑,“我想起來了,說袁崇煥生的像是猱的,就是那位張先生。怕是進宮的時候在宮門口碰上了吧,我之前去給大皇子送蚊香包的時候,聽見他跟大皇子說的……”林雨桐:“……”此人的嘴怎麼就這麼損呢!張岱這個人,怎麼說呢?對此人的評價,林雨桐記得蒲松齡是這麼說的,他說,寶莫不是死老鬼張岱投胎轉世歟?張岱又字石公,莫非這就是大荒山青埂峰下女媧補天所遺的一塊廢石?反正張岱喜歡的,跟書上賈寶玉喜歡的一套一樣,就是這麼一號人物。當然了,才氣上,賈寶玉比不的張岱。此人說他是紈絝不算是冤枉他,誇他一句名士風度,他也當的起。反正啊,就不是一個太有正行的人。她心存疑慮,但是啟明回來挺高興的,林雨桐旁敲側擊,“今兒課上的如何?好玩嗎?”嗯嗯嗯!“跟著先生畫畫了……”哦!教畫畫了,“除了畫畫,還學什麼了?”啟明興致勃勃的:“先生見識廣博,許多事兒子都不知道呢。”比如呢?“比如京城的蘋婆果最好吃,兒子沒比過,就不得而知。還有山東的秋白梨,羊肚菜,味道最為甜美,兒子也沒嘗過。又有,福橘要吃福建的,青根要吃江西的,山西有天花菜絕美,蘇州的山楂糕松子糖無出其右……下杭州要吃西瓜,花下藕……”林雨桐:“……”別說你了,我都沒吃過。別說吃了,做了大明的皇后以來,都沒聽過哪裡的特產是一絕。能把吃研究的這麼透,不得不說,張岱此人,絕對是一奇人。當然了,能把各地的吃的都比對一遍,這說明,此人走過很多的地方,享受過各地的美事。這種人看大明的角度,又跟其他人看大明的角度不同,叫孩子接觸接觸,倒也不是不行!她就問孩子,“這個先生如何?可喜歡?”“先生說下次帶我出去玩。”“帶你出去玩?”膽子真大!這是皇子,他誰都沒問過,張口就說要帶出去玩。真敢呀!嗯呢,“說是有個說書的先生,書說的極好,要帶我去聽聽。”行吧!林雨桐沒跟孩子再說其他,但是呢,四爺回來卻少不得唸叨他:“怎麼叫張岱給孩子做了先生了。”吃喝玩樂黃|賭|毒,就問這傢伙什麼不沾?四爺輕笑,“我特意叫人尋來的!我們小時候,擲色子還是皇阿瑪親自教的呢。不把這一套見了,他永遠好奇。”孩子該教,但少年老成,中年叛逆,老來昏聵者少了嗎?啟明這孩子聰慧,越是聰慧的孩子越是難教。叫帶著玩吧,沒事,我看著呢。第二天,張岱進宮,依舊沒有見到皇上和皇后,但是大皇子穿的是要出門的衣裳,都準備妥當了,不是要出宮玩嗎?張岱:“……”我就隨口一說的!大家一起玩的時候難道不是這樣?說明兒得空了一起喝酒,難道真等著一起喝酒嗎?明兒……那就是一個籠統的時間,不是真的要帶您出去的。關鍵是我也不敢呀!他尬尬的笑了兩聲,“等稟明皇上皇后吧?”“上課時間,父皇和母后將我交給先生,那就聽先生的。”不是認真的吧?是認真的!張岱:“……”行!不就是帶個孩子嗎?這麼多人跟著呢,只要不丟了就沒事!滿京城的吃吃喝喝,還伺候不好了?然後張岱真帶著啟明出宮混市井去了!去逛戲樓,挑古玩,下館子,聽說書,哪裡熱鬧去哪裡。孩子還挺高興,回來小嘴叭叭叭的,“那個說書的叫柳敬亭,今兒聽的是武松打虎,說的可好了!娘,我想請他到宮裡說書,大伯和大伯孃必是愛聽的。”柳敬亭啊,我都想聽了。林雨桐都有些恍惚,這個張岱的出現,叫人緊繃的神經難得的鬆弛了一下。自來了大明,每日裡都忙忙碌碌,苦大仇深的。可其實,焦慮的人終究是少數,如四爺這般日日不敢清閒的,更是不多。有錢有閒的,很多都如張岱這般,縱慾於聲色,縱情于山水,不要太逍遙。這日子……我也想過呀!啟明開始玩的可好了,出去嗨皮一天,回來累了就睡,一日一日接著一日,玩夠了,該去朱字營了,又跑出朱字營。如此這般幾個來回,再想叫啟明出去玩,他不再出去了。怎麼了?“……我在酒樓吃了一道魚羹,花費了十兩銀子。”他把一雙手都伸出來,表示他的震驚,而後又道,“……朱字營有池塘,先生叫人自己撈魚,拉了魚去賣,兩車魚賣了三兩銀子。那天,大家都吃了撈上來受傷不好運的魚,燉了那麼大一鍋,一人一小塊……可酒樓裡的魚羹……我以為他們騙錢,那點魚羹敢要十兩。結果不是……他們吃魚,只用魚鰓下最嫩的一塊肉,然後燉一盞羹……所以,一盞魚羹得幾車魚……這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樣了……”言語裡,對張岱這位先生多了幾分不以為然。“那怎麼辦?把這個先生辭了?”他又搖頭,“先生畫畫是好的,大家都說他畫的好。”所以,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的生活方式,但不妨礙繼續用他。林雨桐拍了他的屁股,“去吧!畫一幅給娘看,看看你這個先生都教你什麼了……”他屁股一扭,又賴在大人懷裡咯咯咯的笑。多了孩子的教育,叫林雨桐添了不少值得關注的事。但總的來說,日子波瀾不興。千頭萬緒的,正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時候,趕巧了,朱運倉回來了。他帶回來了大清的使團,送郡王費揚果來‘求學’的。歷史上的費揚果沒什麼好結局,一共只活了二十歲,也不知道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犯了罪了,被皇太極直接賜死了。為質子,對別人許不是個好事,但對他而言,來大明未必比留在大清更糟糕。一個八歲的孩子,出身低微,且生母已經沒了。努爾哈赤在的時候,也沒咋重視。但好歹是熟悉的環境,如今什麼也不熟悉,就是跟著伺候的人,顯然也都是重新給他的。這些人身上另有使命,照顧這孩子,反而成了其次。林雨桐招手,叫他過來。這孩子渾身就跟長滿倒刺似得,看著人的眼神像是落單的狼崽子,透著一股子兇悍之氣。“不想來?”她這麼問。對方抿著嘴,不說話。“不想來,你也來了!先住著吧,住夠三個月,若是覺得不好,可以送你回去。來一次能換一郡王,我想,願意來的,也不在少數。沒有你,還有其他人呢。如此,可好?”還是抿著嘴,死倔死倔的不言語。嘿!這家的根子上真有這種犟種呢。行吧,這得慢慢磨,急不得。顯然,大清使團也沒人對費揚果表示更多的關注。你們要人,給你們送來了,這就完了。朱運倉在把使團安置了之後重新入宮,說起了那邊的動向。他這次提到了陳仁錫,“……據說,他的女兒入了皇太極的後宮。”啊?陳仁錫的女兒不是死了嗎?“不知道是義女還是什麼後來養的養女,總之,說是姓陳,陳仁錫的女兒。此女先是嫁給多爾袞為格格,去年年底,據說是那位阿巴亥大妃發瘋,將後宅攪和的不得安寧,更是打傷了這位陳格格,差點丟了命。之後,多爾袞便休了此女,她便回了孃家養身體。過了年沒多久,後宮招醫女,此女懂些岐黃之術,便進了宮。說是服侍皇后盡心盡力,皇后特恩准其為貴人……”林雨桐皺眉,此女懂岐黃之術?記載上說,崇禎的周皇后曉書畫,亦諳藥性。早前在蒙古,陳開說她瞥見一送信的女子側臉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這麼一聯繫,林雨桐不得不懷疑,周家女壓根就沒出海,這是繞了一圈,去了東北了呀!先是多爾袞的格格,因著差點被大妃打死,才被休了。休了之後就又進宮?有意思了!此人會給之後的局面帶來什麼變故,可真不好說了。海蘭珠美嗎?沒見過。但想來,便是美,跟周氏的美比起來,怕是難比吧!哲哲、布木布泰、海蘭珠,再加上一個周玉鳳。“叫人關注著那邊的消息,不管是前朝的還是後宮的,但凡有消息了,就送回來。”不要覺得一個小人物不要緊,他們有時候小小的扇動一下翅膀,引起的可能是颶風。朱運倉就道:“還有信王的婚事,您看……要不要抓緊去下聘?”要!抓緊去下聘,給遼東那邊換將整軍,吸引一下注意力,“去下聘,婚期就是再快,也得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吧……”等得人家一整年的孝期過了吧!努爾哈赤是去年九月沒的,“你可以頻繁的來往,遞送個東西之類的,為下聘預熱預熱……一過孝期,就正式下聘。”於是,朱運倉幾乎就跑這一線。這個月去了,見見大清禮部的官員,就說這個聘怎麼下,怎麼就不算是失禮云云。下個月又去,又商定送嫁的人員和路線。反正總是有些事端的!兩國之間從沒有過這樣的來往,禮儀這個東西,漢人又格外的看重,絮煩的很。在哪裡幾叩幾拜都得敲定的,把人煩的不行不行的,但是好些在大清為官的漢臣還表示:本就該如此。這就成了拉鋸戰!你們覺得如此是對的,那你們自己玩吧。如此頻繁的跑,附帶的好處也有,就是那邊的消息傳遞的更多了。八月,朱運倉回來,也帶回來一個消息:大清有意出兵高麗。林雨桐眼睛一亮:好事啊!那地方早該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