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重踏征程(102)萬字更()

    重踏征程(102)趕上好幾天的好天氣, 麥子徹底的熟了。四爺拎著鐮刀,跟巴哥幾個給村裡人收麥子去了。方雲是這家一坐那家一坐的,一是瞭解各家的情況, 二是打個招呼, 誰家有需要賣的小麥,都可以賣給她。可誰家能有多少多出來的糧食呢?秦省這一塊, 如今這各種稅比起別的地方, 不算高,但也當真不算低了。方雲跑了一圈,渾身都汗溼了。她現在也是不講究, 徹底的入鄉隨俗了。腳上就是草鞋, 髒了就在門口的河裡涮涮,回來的時候一邊甩著溼漉漉的手, 一邊用腳尖在地上磕一磕,估計是草鞋裡戳了啥進去了。熬了綠豆湯在水壺裡放著呢,“你自己倒。”方雲咕咚咕咚的一通喝,“還得再想辦法弄糧食。這一片多餘的糧食就算是都賣給咱們, 可也很難維持幾個廠子……”桐桐停下筆,“等稍後機器弄回來, 這個事需要跟張橋溝通,該調撥的就得他們調撥。單憑咱們是養不起!在這事上你不能太用勁,得不停向上面索要,越是要的狠, 他們越是放心。若不然,就該猜測咱們另有所圖了。糧食呢, 能收多少咱們就存多少,以防出現意外。但是糧食的主要來源, 非從上面調撥不可。”方雲咕咚又咽下去一口綠豆湯,想了想也行,要糧食是需要錢的。這各種廠子的建立,非大筆的錢款不能成事。她舒了一口氣,過去一瞧,林雨桐在列各種藥材。這是幹什麼?“我把最近見到的,能做藥材的東西,都列在上面。回頭得去山上一趟,把山趟一遍。看看山上有沒有特別的東西。如果有,就得保護,就得想辦法幫其繁殖。建立廠子的時候,就得避著些。感情她操心的是這個,“還有別的嗎?”“還有就是……”桐桐放下筆,“山上有沒有能開墾的土地,土地能不能種東西。別的不說,土豆紅薯這些……能不能種些。哪怕菜蔬……也該嘗試。這就能防著將來萬一出現被人用糧食卡喉嚨的事,咱們只要有吃的……就好說。”方雲一愣,起身就走,“你提醒我了,我該把周圍的村村鎮鎮都走一遍的。”這人,說風就是雨。“你別一個人跑!”林雨桐起來追了兩步,“這樣,我看那個憨娃就挺活泛的,不如把他要到你的身邊,跟運輸隊一樣拿工錢,只陪著你在周圍轉轉。完了你要走,你帶上栓子和憨娃!”栓子是特別可信的,憨娃是當地人。方雲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咋這麼愛操心呢。她能出去跑,桐桐不能呀!不能就不能,家裡總得有人收拾的。長平一頁字寫完了,聽到外面孩子的嬉笑聲,屁股就坐不住了,老探著頭想往外面看。“那咱也出去!”好啊!一下子就蹦起來往炕下去。出去的時候,路上幾乎沒大人,大些的孩子幾乎不見,三五個五六歲的孩子,帶著一群兩三歲的孩子在巷子裡玩耍。大人都下地了,正忙這收麥子呢,孩子就暫時顧不上了。大一點的帶著小一點的,一個村裡,聚集這幾十個這樣的孩子。林雨桐牽著長平出來,才說要看著長平跟這些孩子玩一會子呢,結果楊子從巷子那頭腳步匆匆的跑回來了,手裡還抱著個大西瓜。“小舅!”長平立馬撒給桐桐的手,奔著楊子跑去。楊子喊著,“別跑,小舅來了。”桐桐就笑,“你打哪弄的西瓜呀?!”“一片荒地上的!”荒地上?哦!懂了!就是不知道啥時候落了個西瓜籽在荒地上,然後就長了西瓜出來,“熟了嗎?”“都裂了,是熟的!”楊子抱著跑回來,“姐,你看,是不是裂了?”還真是紅瓤,確實是自然裂開的。“那切了吧,把桌子放在門口,數數多少人……別把誰拉下了。”有楊子看著,她就拿了筐子,去河床裡撿小石塊去了。撿這個幹嘛?給家裡和門口鋪一條石子路,路邊上圍個籬笆起來,這個季節種點菜秋裡還能吃一茬。楊子切了瓜,分給一群猴孩子。那麼多孩子,一人真就一小牙。而且這個瓜的籽特別大,那肯定瓤就少了呀!楊子自己拿了邊角料,就一口的料,還給林雨桐也拿了也塊來,“姐,你嚐嚐。”我不吃了,你把那口吃了吧。楊子到底是沒吃,見長平把他自己的吃完了,楊子又把這塊餵了長平。長平皺眉,“有籽!”楊子抱著長平下河床,在河邊給長平洗手洗臉,低聲道:“不能說這個,知道不?”偏心你,給你吃的是瓜最中心的那幾口,沒瓜籽,你怎麼還給叫破了。長平小聲道:“還想吃……”楊子‘噓’了一聲,低聲道:“那一片沒被人發現,回頭等熟了小舅再給你摘去!放心,下次帶著筐子去,偷偷的帶回家。”嗯嗯嗯!桐桐聽的想笑,鼻子又酸,她當時沒言語,心裡還想著,等四爺回來了,換他在家裡看著孩子,她得出去找找,看看誰家有瓜田。可四爺回來了,小道揹著個筐子,槐子手裡還抱西瓜。打哪弄的呀?孩子才說想吃了,你就給弄回來了。四爺把手裡的籃子遞給桐桐,“瞧瞧這是什麼?”什麼?籃子還挺沉手的,上面蓋了一層野菜,她把野菜扒拉開,喲!一籃子杏子呀。“你也饞了吧。”四爺扭臉看桐桐,見桐桐吃的眉眼彎彎,就抓了一個,塞給桐桐,“嚐嚐,都是洗過的。”桐桐接了過來往嘴裡塞,這個口感,嗯……“好吃嗎?”好吃!“甜嗎?”甜!四爺進去一邊洗手,一邊道,“瞧見山腳下有兩棵杏子樹,零星的掛著掛著點果子,大部分都被鳥雀灼了,就挑出這麼些來。”“嗯!”桐桐把籃子掛屋簷>也別不捨得,回頭再打聽哪裡有賣的。好的!桐桐忙去了,四爺抬頭看那籃掛起來的果子,再看看院子裡的其他人。然後藉著桐桐去廚房的工夫把籃子又取下來,他現在懷疑這果子……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甜。桐桐自來周到,這麼多人,還有孩子巴巴的看著,便是再喜歡吃,也不會吃獨食的。她今兒不僅吃獨食,還小氣的給掛起來了。他一邊摘下來一邊問槐子,“這杏子你嚐了嗎?”啊?槐子看了一眼,“我不愛吃這麼東西,我以為你知道這是甜的。”四爺又看巴哥,巴哥愣了一下:“我以為……你要用杏仁。”小林說好吃,他才還以為這兩口子要生老二,小林害口了。楊子伸手挑了一個軟的,才咬上去,就酸的擠眼睛,這玩意……這個味道,可要了命了。這麼酸,怎麼是甜的?桐桐從廚房探出頭來,對著四爺笑,“就是甜的。給我掛上去,我回頭醃漬起來,冬天做點心吃。”四爺也瞧著桐桐笑,這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笑的,他們沒不好意思,跟著的人卻瞧的臉紅。巴哥朝隔壁指了指,“……我回去吃飯。”槐子沒處躲,繼續撿石子去鋪路去了。楊子還不到懂的年紀,帶著長平抱著西瓜去河裡冰西瓜去了。四爺對著廚房的方向笑,她不是不想嬌氣,她是沒條件嬌氣,如今這境況,她得是主心骨,不能嬌氣。這不,不能嬌氣的桐桐在裡面喊:“叫巴哥過來吃飯吧,方大姐去周圍轉悠去了,晚上能回來,他一個人做飯怪麻煩的。”大熱天做飯得拿汗水換的。一大盆的涼麵才上桌,卻不想方大姐和栓子憨娃回來了。桐桐又去端了一簸籮的饅頭出來,“趕緊吃飯。”這三個人明顯是在外面洗過了,但再洗過了,這身上的黑灰是什麼?方大姐坐在小板凳上扇涼,“你可不知道……大夏天的,西鎮上劉財主麥子垛不知道咋的,著火了……哎喲我的天呀,一季的麥子呀,全燒了……我們是幫忙撲火了,可那陣仗撲不滅呀!沒摺子,弄了一圈隔火帶,就可著那一片燒吧……”憨娃就道,“哪一年這弄麥子,弄秸稈的,不燒幾回呀。”這可給四爺和巴哥提醒了,廠區一定得跟村裡的生活區做完全的切割才行。如今這一起火,就是火燒連營。家家茅草房,燒起來怕人的很。桐桐就道:“燒了就燒了,只要人沒事就行。”是啊!只要人沒事就行。村裡開始敲著鑼鼓說這個事,約束好家裡的孩子,不許在外面玩火。桐桐乾脆叫人在門口搭建個棚子,給外牆上掛個木板,三五歲的孩子,別瞎跑了,就在門口玩吧。順便叫楊子帶著,教教百家姓千字文,學學數數,學學算賬。每天教孩子一種藥材。這總比四處瞎玩要強。那這當然是好事了,大人下地前,都把孩子塞過來。桐桐每天早起蒸一鍋素餡的包子,就是各家送來的菜,搭上一點糧食。哪個孩子不瞎跑,就能得到一個包子。誰最乖,還能再得到一個獎勵。果然就給約束住了。之後又聽說西鎮上劉財主家那場火,燒死了一個長工,完了還燒傷了一個還不定能不能活,村裡更感激桐桐這種約束孩子的行為了。有些人家,還把新搓出來的小麥送了些來,孩子在這邊,人家得搭著糧食呢。忙忙叨叨的,等麥子都在麥場上碾成小麥了,機器終於回來了。但機器沒回村裡來,在這邊電力沒建好之前,都不往村裡運。楊先河運到之後,跟巴哥分批藏起來了。真正被巴哥帶回來的就是手搖發電機和發報機。林雨桐的手放在發報機上怔愣了片刻,然後又默默的收回來。槐子和栓子不停的搖著發電機,指示燈亮起來之後,方雲看巴哥,“誰會用這玩意,我不會。”巴哥也不會!但能做的人必然是會的。四爺看了桐桐一眼,讓開地方,“桐桐也行!她翻譯了密碼學的書籍,這些東西理論是有的。她試試……先給胡木蘭發吧。”桐桐看了四爺一眼,這才發過去。跟胡木蘭約定的密碼,根本就不用她都在心裡記著呢,她刻意放慢了她的發報速度,叫人看起來不是很連貫的樣子。但確實是發過去了。誰都沒多想,有人會用能用就行。這東西一到,給需要聯繫的都聯繫了。尤其是跟張橋之間,聯繫更是頻繁了。得叫那邊覺得,一切都在他的遙控指揮當中。在對方主動說想叫他的侄兒過來,方便雙方聯繫的時候,四爺欣然應允,並且表示期待對方的到來。像是這種放在明面上的人,必然會派的。但是呢,能跟著自家一樣窩在小村子裡的人怕是難找!先叫他派吧,派來了再說。胡木蘭接了電報,迅速給仙草發報:除監察之責外,留心倭國間諜動向。之後才給桐桐回消息,言辭裡的意思,桐桐看明白了。她應承了,但又說怕是難查,許得多一些時日。這跟四爺猜測的是一樣的,她的人去東北,未必比槐子和小道更好辦事。混江湖的是不怕出門的,小道和槐子輕裝簡行,除了帶足足額的錢財之外,行李簡單的很。一人背個包裹,坐著驢車就出門。楊大嫂邊洗衣服邊問:“這是要出遠門呀?”桐桐掃見在楊大嫂身邊洗衣服的狗蛋娘,就道:“藥鋪的事,泉城那邊的藥鋪關了,得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之前來的路上,聽說倭國人在那邊燒殺搶掠了。這藥鋪沒了就沒了,得看看人都怎麼樣了。別的分號傳來消息,說是泉城的藥鋪暫時是開不了,怎麼個原由,不問問,心裡不踏實。”那是!該殺的鬼子,就知道禍害。是啊!是啊!林雨桐說完忙她的去了,狗蛋娘低頭繼續搓洗她的衣服,然後把衣服放在河水裡,由著河水沖刷掉衣服上的草木灰。等草木灰沖刷乾淨了,再拎上來,然後擠幹水分。把衣服放在籃子裡,慢慢的拎回家。楊大嫂還問:“狗蛋娘,還有兩雙鞋沒刷呢!”狗蛋娘回頭看了一眼,“算了,不要了!不光鞋面爛了,鞋底也也都爛了。回頭我去做兩雙新的得了。”楊大嫂瞧了瞧,還別說,真是爛的補都沒法補了。邊上有個小媳婦,抬手將那破鞋給扔路上了,“不要也不說帶走。”擱在這裡臭烘烘的,噁心誰呢?兩雙破鞋,來來去去的人沒人多看一眼。楊子出來洗手的時候瞧見一直溜達的乞丐把鞋撿了,一雙穿在腳上,一雙別在褲腰上,朝楊子還呵呵笑笑。楊子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出了村子,看那樣,是往鎮子上去了。他急匆匆的跑回來,急忙道:“姐,那要飯的撿走了狗蛋娘扔的破鞋。”哦?“要去跟著那個乞丐嗎?”桐桐搖頭,“不用,她應該是在試探咱們的反應。確定咱們是不是盯著她。不用管,由著她去吧。”“那哪個乞丐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沒問題,可以排除這個乞丐的嫌疑了。”桐桐搖頭,“狗蛋娘這個人……手段不錯。以後你不用盯著她,也不用老跟狗蛋套近乎從孩子的嘴裡套話。你只把狗蛋娘當成跟村裡其他的婦人一樣對待就可以了。”楊子‘哦’了一聲,要出去了又問:“……她是不是要看看咱們是不是懷疑她了?”不是!桐桐耐心的教楊子,“她知道咱們懷疑她了,但她得確定,咱們安排的盯著她的人是誰。她沒想怎麼樣,只是出於她自身的安全考慮,須得驗證一下。她越是什麼也發現不了,越是不敢動彈。所以,你別搭理,由著她去吧。”真就由著她去了。狗蛋娘牽著狗蛋的手,早上送孩子上這邊來上學,拎了倆嫩南瓜來,“林先生……怪不好意思的,這個……給孩子做南瓜包子吃……”行!林雨桐一把接過來了,還問狗蛋娘,“聽憨娃說你家種的辣椒多,還有青辣子沒有?我跟你買一籃子……辣子葉子也行,想吃菜面,這辣子葉和麵特別勁道……”“有!不說買不買的,我家種的多,晚半晌我接娃的時候跟林先生送來。”好!狗蛋娘拎著空籃子下地了,走了幾步回頭去看,林先生已經不在門口了。孩子們各自玩耍嬉戲,那個叫楊子的孩子壓根就沒看他,正給孩子分包子吃。她知道,一場比拼耐心的遊戲開始了。她一直堅信,就沒有逮不住的獵物。獵物再狡猾,也有大意的時候,只要有耐心,就一定有收穫。所以,得耐心,得蟄伏,得一動不動的釘在這裡。這裡會建電廠,會建藥廠,再想想周圍的礦,還有吵吵嚷嚷,都在傳的,要修周圍的路。把這些所有的信息疊加在一起,不難得出結論。這裡將來會能建起來的,絕不單單是個藥廠。林雨桐是一張明牌,名聲太顯了,很多人都忘了,林雨桐的男人到底是幹什麼的。他賣過專利,打字機是他做出了漢文版的。他的研究方向,資料裡都有。所以,隱藏在林雨桐身後的,才是一條大魚。抬眼看看眼前的山,她嘴角勾了勾了。巴哥和四爺忙著組織人手著手修路了,周圍的村鎮來找活幹的人多的很,只要管飯,有頓飯吃,沒人提工錢。這事其實好辦,各村有各村拿事的人,各村管各村的事,路段劃分,一個村負責多長的路段,這都列好。鎮子上的大大小小管事的,都來給撐面子。如今這路就是土路,修寬平整點,這就行了。就在這忙忙叨叨的時候,京城來人了。除了栓子的爹和栓子的奶奶,一起跟來的還有紅桃一家。他們是輾轉到了長安,又在長安找到了藥鋪,是藥鋪的人打發夥計駕車給送到村裡的。坐在馬車上,遠遠的瞅見要去的方向塵土飛揚的,再看看周圍的環境。紅桃就低聲道,“我姐在這地方住?”夥計點頭,“是!林先生在村裡安家了,上次回去,還在林先生那邊吃的涼皮。還別說,比外面賣的都正宗。”“我姐真是……什麼日子都能過。”這地方不說比起京城了,就是比起自家老家,好似都差著呢。老家那好歹還在縣城,這如今是跑來當山民來了。丁嬸就看紅桃,“不許胡說,這不是挺好的。你看剛收完麥子的麥地,這完了還能種一茬苞米高粱呢……”一年兩季莊稼,日子再差能差哪去呀?便是吃不飽,那至少也餓不死吧!夥計這才笑,“那可不咋的?咱這地方,大富是沒有,但日子還能過……逃荒的為啥都愛往咱們這一代跑呢,就是知道,咱這裡餓不死人。”丁三甲哈哈就笑,“主要是人心善,能容外地人。”栓子奶奶就瞅了紅桃一眼,這姑娘到底是年輕,不如這公婆會做人。瞧瞧這公婆,出門句句說人家的好,這是常理吧。人都來了,再說什麼是好是歹的話,就很不必了。自家那境況呀,當然是跟著孫子走。孫子在哪,他們就得在哪。再說了,跟著有本事的人,餓不著呀!城裡那個亂勁,就覺得日子過的遭罪。反倒如今這,日子慢悠悠的,看看那些蹲在門口抱著碗吃飯的人,踏實了!丁旺就看紅桃,“先去瞧瞧……你要是住不慣,咱就住城裡。長安城你也看了,挺好的……”能住城裡當然好了!丁三甲就看了兒子一眼,“村子裡住不得了?”不是!丁旺一臉為難,“親戚想處的長,我覺得還是有些距離的好……”丁三甲就指著鎮子,“我瞅著這鎮子就不錯,人也聚的旺。回頭在鎮子上看看有空院子沒有……咱就在這裡安家了!我弄一群羊,慢慢養著。你孃的羊肉湯做的好,咱也不賣別的,就是羊湯……這養咱家一家人是夠的……”栓子爹就看了這丁三甲一眼,覺得這位老哥是真挺有腦子的人。這裡以後來來去去的,人多車也多,再加上來做工的,廠子越大,這人流越廣!在這邊要是能有一家好鋪子,這能不賺錢嗎?他養羊,婆娘和兒媳婦能在灶上忙活……像是丁旺,好歹識文斷字的,有林先生的面子,找個差事也容易。就是想去城裡,那就去唄。反正爹媽把家安置在這裡,那這裡就是家。車子進了村子,綠樹成蔭,溪水潺潺,別有一股子安寧。遠遠的,聽見孩子們的誦讀聲,再一近前,是楊子帶著一群小崽子在唸書。車不到跟前,就聽見楊子喊:“姐……姐……丁家叔嬸他們來了……”還真跟來了!林雨桐出去,先跟栓子奶奶和栓子爹說了話,這才跟丁家說話,打了招呼,把人往裡面讓,進門的時候跟墜在後面的丁旺對視了一眼。丁旺使了眼色,似乎有想單獨說話的意思。林雨桐點頭,倒也不著急,先把客人都安頓了梳洗了,吃了飯了了,男客留楊子屋裡歇覺,女客被方雲帶她那邊歇息去了,丁旺這才朝外走去。說是去上可廁所,可從廁所出來直接去河床;林雨桐跟過去,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丁旺一屁股往河床上一坐,這才抬起來了,扭身覺了一句:“三姐。”嗯!有什麼話要說嗎?“我被人盯上了。”丁旺看著林雨桐,“就是那個叫白雪的。但白雪不是拿事的,拿事的是那位魏先生。”“白雪也來了?”是!白雪就在長安,“她是混在一個學者考察團裡來的。”“什麼學者考察團?”“都是研究建築的。”丁旺說完就搖頭,“我只知道這麼多,考察團的成員除了兩個搞建築的教授,其餘的都是學生。這些學生還挺有名氣的,在京城那個學生領袖圈子裡,屬於比較有知名度的學生。”“她是怎麼混進去?!”丁旺有一瞬間的尷尬,而後才道:“您是見過她的,她長的很漂亮,看起來很單純,做人也很會演戲。這一路上,我們是幾乎是坐了同一列次的車,他們住包間,我坐三等座,但是去餐廳的時候……我見過她跟幾個男學生在一塊。看樣子,才沒多少日子,已經有人開始為她爭風吃醋了。”“她叫你跟來的目的是什麼,她親自跟來的目的又是什麼?”林雨桐一句緊著一句問,臉上並無多少多餘的表情。丁旺把襯衫的領口的紐扣解開,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咱們知道她的身份,但她還是跟來了。我想,三姐這邊,一定還被那個魏先生安排了其他人。”說完,等了半晌不見林雨桐再說話,就急忙道:“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之前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三姐說這些……但是不說,我真的有些害怕了!這次,他們拿我爹孃和紅桃威脅我……轉臉知名的教授他們說扒上就扒上了。太過神通廣大,我這心裡就不安穩。三姐,我就是個想出人頭地的普通人……我以為我能把控……可其實,真把控不了……”林雨桐看了他一眼,問了一句:“我能信你嗎?”“我雖然有小心思,但沒做過對不起三姐的事吧。”丁旺眼裡透著幾分急切,“真的!我絕對說的是真話。一進鎮子,再一進村子……我就知道,要想在這樣的地方玩貓膩,那是嫌死的滿呢。家家都是熟人,人的根底就藏不住的地方……謊言最容易被戳破了。我要再不說,可能等我再說的時候,三姐再不會信了。而且,我爹打算把家安在鎮子上,距離村子只二路路。我……害怕出事!”不僅怕這裡出事,還怕他爹孃送到自己手裡,他若有不對,他爹孃跟著受罪吧。林雨桐順手撈了一個被鴨子下在河裡的蛋,放在邊上晾著。然後才看丁旺:“那個白雪的價值有限,對吧?”對!但肯定也是知道一點什麼的。“你的意思是,那個魏先生很有些能為?”“至少,不是白雪能比的!他手裡攥著的人應該不止白雪一個。而且,這個人很不好對付,如今據說是已經回了南洋……那也就是說,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丁旺心裡有些慌,“我怕他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那你說,他有偷著跟來的可能嗎?”丁旺的表情更慌了,然後點頭,“未必沒有。”林雨桐撿了一塊黑黝黝的石頭,拿在手裡來回的掂量,之後又撿起了剛才那一枚鴨蛋,“我信你的話!”丁旺長長舒了一口氣,肯信就好。可隨後他又聽到自家這姨姐說,“你能不能回長安,告訴白雪一件事。”再回去?丁旺咬牙,“成!叫我捎什麼話。”“不是捎話。”林雨桐低聲道,“你就說,你發現我身邊的栓子偷摸的交代楊子一些話,叫你聽見了。你拿不準,急著想求證。”嗯!那我聽見栓子跟楊子交代什麼了。“你就說,你聽見栓子跟楊子交代,叫楊子盯住一個被稱為狗蛋孃的女人……你還聽見兩人嘀咕,說那個女人也姓白,叫白蘭……”白雪……白蘭……丁旺脊背的冷汗就下來了,分明就是什麼都瞞不住自家這位姨姐的眼睛呀。自己要是一直裝傻充愣下去,他真不敢想以後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好!我去!”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應承下來了。在藥鋪的驢車下午要去城裡的時候,丁旺要跟著,跟他爹孃是這麼說的:“……我得去銀行去點錢去,買院子蓋房子不得錢呀!剛好有順風車,我今兒去,明兒就回……”就這麼地,還沒見回來的四爺呢,桐桐就先把丁旺給打發了。丁旺以買東西為藉口,進了城沒跟著去鋪子,只說要轉轉。大小夥子了,也沒人跟著,一個人就往飯店去了。整個長安,只有一個稍微算得上是好點的能稱之為是飯店的地方。這裡跟周圍的一些商戶,是整個長安唯一一個有電的地方。電燈昏黃,跟大城市那種金碧輝煌,截然不同。這裡的酒店就是個房間,最多帶個浴室,處處都透著一股子土氣的味道。白雪靠在床上,拿著書正看著呢,門被敲響了。可怎麼也沒想到,門外的人是丁旺。她才要關門,說一聲走錯了。可丁旺的腳擋在了門口,低聲道:“急事!十萬火急。”白雪猶豫了一下,門被丁旺推開了。白雪背後的手裡,匕|首已經滑出來了,在丁旺轉身的時候,她一手關門,一手用匕|首抵在丁旺的脖子上,“說!什麼急事。”丁旺朝外看了一眼,“你們是不是還有人在林先生身邊?”肯定有!但自己並不知道是誰!可這個話並不能叫丁旺知道。她皺眉,“這不是你該問的。”丁旺沒動,嗤笑一聲,“你還當秘密了,你知不知道,你們的人暴露了。”什麼意思?“你知道林先生身邊有個叫栓子的?”嗯!“還有個叫楊子的孩子,這次也帶來了……”知道!“栓子跟楊子說,叫楊子盯著一個叫狗蛋孃的女人……而這個狗蛋孃的女人,據說是才嫁到那個村子沒兩月的女人,她叫白蘭……是村裡的新媳婦……”“白蘭……”白雪搖頭,“沒聽過,不認識!你太緊張了,此人是誰的人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們的人……你趕緊走吧!沒叫你幹什麼你就別幹什麼,老老實實的在那邊待著……”“那邊太偏了!”丁旺就道,“我不能無所事事。明知道跟你有接觸,還湊到人家廠子裡去,這是招人嫌。你不怕,我還怕什麼時候一碗茶下去,明天就起不來了……”“這個不用你操心!”白雪收了匕|首,“我們一行要去乾陵,會經過翠山也不一定。給你在鎮上的公署謀一份文書的工作,不算是委屈你吧!回去吧,沒有我的召喚,你不要主動過來找我,記住了?”記住了!丁旺抬腳就走,直到把門關上,急匆匆的下了樓,心跳才恢復了。這一次真的切身感覺到了,這些人動輒就是要殺人的。可他卻不知道,門關上的那一刻,白雪靠著門邊,一點點的滑下去:“白蘭……白蘭……白藍玉……白藍玉……”看來,自己得去一趟翠山了。這一日,一串的馬車,來了一個考察團,說是路經此地,聽說林先生在此,特繞了十來里路,過來見見林先生。紅桃在一邊嘟囔,“真是陰魂不散。那個白雪,怎麼哪哪都有她。”林雨桐笑了笑,沒言語。覺得有點意思了!白雪原來叫什麼她不知道,也無所謂知道不知道,但是白雪這個名字用的,卻絕非沒有偶然。她一定是特意選了這麼一個名字。白雪,雪便是一種顏色。白蘭,白藍,藍也是一種顏色。白蘭的名字七八年前就在用了,那麼白雪出道,卻偏以白為姓,以雪這種一瞧就象徵顏色的名字取名,是無心的巧合,還是有心的謀算?傻白一樣的新手間諜,傻白的很徹底呀!林雨桐問楊子,“考察團的人呢?”“遇上巴哥和姐夫,正往回走了,馬上到家了。”說著,就低聲道,“那個叫白雪的姑娘……說是要看景……四處轉悠去了。”哦!這樣啊!林雨桐就說,“你替我跑腿,幫我叫楊大嫂,憨娃娘,還有狗蛋娘……叫他們來幫忙置辦席面。對了,叫狗蛋娘不著急來,你拿著錢過去,就說我叫問的,問問她家種的西紅柿還有紅的沒?要是有,幫著摘點回來,要招待貴客,人挺多的……”成!楊子拿了錢就跑了,上狗蛋家去了。到了就笑眯眯的把話說了,“我姐說,得麻煩您呢……不拘什麼菜,長成的就行……”大滿娘就忙道:“不長成該摘也得摘,茄子長的正嫩呢,那玩意老了都是籽,這正嫩著的好吃……”說著就拿了籃子遞給兒媳婦,“趕緊的,下地摘一籃子來……西紅柿估計紅的沒幾個,你撿了紅的摘吧。”說著就起身,“我先過去幫忙去……”狗蛋娘應著,又問楊子,“還要別的嗎?”“肉已經買去了……別的從楊大嬸家也買了……我姐說。村裡只您家的菜多……”狗蛋娘只笑笑,多餘的一句沒打聽,看著楊子有跑了,這才拎著籃子往地裡去。楊子看著狗蛋娘朝那邊走了,這才趕緊回去,“姐,去田裡了。”桐桐起身,“你帶著長平在屋裡待著,別管外面人再多再熱鬧,你們別出房門。”好!桐桐出去,往外走的時候拍了拍方雲,方雲心領神會,“小林啊……你去迎迎客人……家裡忙的過來……”“那我順道再借點桌椅板凳來。”桐桐說著,就從家裡出來了。出了門左右看看,河邊拴著的牛無人看管。她解開了繩索,在牛後頭輕輕的拍著牛屁股往前走。她隱在牛後頭,前面的人遠遠的回頭看,只看得見牛和人的下半身,其他的是看不見的。白雪回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往前面去了。靠著山腳下的菜地,狗蛋娘摘了茄子才起身,就猛的轉過身。然後她皺眉,看向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人,低聲道:“誰叫你來的?”“別怕……沒人看見,我注意過了。”白雪一步一步的朝前,到了對方三步外的地方,然後看著對方的眼睛,問道:“……姐,孩子呢?”“什麼孩子?哪有孩子?”白雪一步朝前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你不要孩子,但我……我先知道孩子的下落……我就問你,你們把孩子藏哪去了……”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姐,我現在叫白雪,我跟著考察團來拜訪林先生的。”白雪?“你故意的?”白藍玉一把推開白雪,“你是故意的!”你個蠢貨!你知道你壞了多大的事!不!或許這個蠢貨從來都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