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沃 作品

574.幸運遊輪 馬與狼……

注視著眼前著挑戰人類心理極限的一幕,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無論是誰,都在遏制著自己想象力的發散,不去幻想更糟糕的情形——譬如一具新鮮的屍體,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們為什麼要把這些屍體掛在這裡?”

聞雅皺皺眉,低聲道。

陳默:“更關鍵的是,我們該如何找到荷官?”

雖然他們不知道荷官的確切方位,但是,根據賽馬場內屏幕中的畫面,荷官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足夠體面的房間,而絕不是眼前這血腥的屠宰場。

而這個空間太大了,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排排掛在空中的屍體,想要在如此有限制的視野中尋找到快速離開的方式,起難度不可謂不低。

還沒等眾人得出結論,忽然,頭頂傳來一聲尖銳的滋啦聲,緊接著,失真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來:

“晚上好,未受邀請的客人。”

語調激昂而快活,即便隔著沙沙的噪聲,也依舊能辨認出屬於【No.9】號荷官的聲音。

“作為這片區域的管理者,我很遺憾地告訴您,您在這裡並不受歡迎……”

眾人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抬起頭,四下搜尋,很快,他們就在頭頂看到了一個個亮著紅點的監視器——顯然,他們在這裡的所有行動,都被荷官盡收眼底。

“……不過,這並不是我的待客之道,”【No.9】號荷官的聲音之中,此刻忽然帶上了一絲詭譎的笑意,“既然您這麼喜歡這裡,那就不如永遠留下來好了。”

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遠處忽然傳來了熟悉的鏗鏘聲響——

像是沉重的鐵鏈拖過地面,所發出的叮噹碰撞聲。

“?!”溫簡言呼吸一窒。

糟糕,是收債人!

那鎖鏈拖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隔著一排排的屍體,很難知道有多少收債人、也無法確定它們是從哪個方向逼近的。

但是,他們都清楚被收債人捉到的後果:那就是成為馬匹之一。

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左邊一排屍體被驟然掀起,一條粗重的鐵鏈自上而下地砸了過來!

風聲呼呼,被在當空中驟然截斷。

“當!”金屬錚鳴。

陳澄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漆黑唐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雪亮的圓弧,居然硬生生格開了這一擊。

“這裡交給我。”

他頭也不回,厲聲道。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右邊的屍體群再次被掀起,第二個收債人出現了,向著背對著它的陳澄揚起鎖鏈,但下一秒,它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面陡然軟了下去,猶如沼澤般死死捉住了——是聞雅的天賦——收債人踉蹌了一下,手中的鎖鏈偏離了原本的方向,重重地砸在了陳澄腳邊的地上,地面瞬間裂開幾道縫隙。

聞雅咬緊牙關,語速極快:“我也留下,你們去找出路,快!”

收債人不止一個、甚至很有可能不止兩個,陳澄的天賦是純攻擊性的,很難把他們全部拖住,但如果加上聞雅就不一樣了。

不遠處的陳澄有些不忿地“嗤”了一聲,終於還是沒有反駁。

“好。”陳默一點頭,果斷道,“你們小心。”

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留下兩人拖住戰力,其他人尋找出路是最理智的方法。

“我們走。”

溫簡言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剛剛被陳澄唐刀劈開的幾具屍體上,微微一怔,幾秒之後,他才移開視線,跟上了陳默的腳步。

一行人在一排排屍體間快速奔跑,可是,這個空間顯然大的驚人,周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無論跑多久似乎都沒有任何變化,令人完全無法辨清方向。

陳默咬咬牙:“我們在浪費時間。”

雖然能在SS級副本之中起作用的道具鳳毛麟角,但現在看來,或許已經到了不得不使用它們的地步。

忽然,溫簡言開口了,因為奔跑的緣故,他的氣息有些不穩:“不完全。”

“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聞雅問,屍體為什麼掛在這裡——我也覺得奇怪,畢竟這裡不是主播能涉足的區域,為什麼要將它們一具一具掛起來呢,直到剛剛陳澄用刀將屍體劈開的時候,鮮血淌下,我才發現……”

說著,溫簡言指了指旁邊的凹槽:“這些屍體在這裡掛了這麼久,但下方的凹槽之中卻是空的。”

“……因為淌走了。”陳默愣了愣,眼睛忽然一亮,“他們在收集鮮血!”

“對。”溫簡言一點頭。

“所以只要順著鮮血流淌的方向走就能到達目的地,”常飛羽也是精神一振,“太好了,我們需要更多血!”

話音剛落,幾人就立刻行動了起來,他們用利器在屍體上切割,尚未被收集的鮮血立刻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沒多一會兒就聚少成多——明明凹槽之中並沒有任何緩坡,但鮮血就像是紅蛇一樣遊動了起來,開始順著同一個方向飛快流淌。

這說明溫簡言的推測是正確的。

“快!跟上!”

*

“喂,你在幹什麼?”瑪琪意識到黃毛的視線從賽馬場上轉移走了,幾乎立刻焦急起來,“比賽還沒有結束呢!”

“季觀被針對了,”

黃毛嗓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嘶啞,“我們贏不了的!”

瑪琪一驚:“……什麼?”

她轉過頭,下意識地向著黃毛注視的方向看去。

賽馬場太大了,唯有賽道上是被燈光照亮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令所有的癲狂、貪婪、慾望、殘忍在其中發酵,在瑪琪的眼裡,四周就像是一個混沌的旋渦,除了喧囂的聲浪之外,其他的什麼都看不真切。

但是,對於黃毛來說,一切就不一樣了。

他能看到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他們臉膛赤紅,神情猙獰,入了魔似得雙眼緊盯著中間的賽馬場,隔著一層血紅色的膜,他甚至能看清他們在尖叫時噴出的口水,看到他們緊握拳頭上迸起的青筋。

“在那裡。”黃毛的目光落在黑暗一角,篤定道。

瑪琪:“你是說……”

“想讓季觀死的人在那裡。”黃毛扭過頭,“我們得做些什麼。”仍舊是那張清秀柔和、幾乎有些孱弱好欺的臉,他的眼珠因天賦消耗過度而赤紅一片,莫名顯現有些陌生。

瑪琪:“先不要輕舉妄動,我問一下副會長他們。”

她用最快速度將他們現在遇到的困境編輯好,發送給了聞雅,但是,消息卻好像石沉大海,一直沒有回應。

在這段時間裡,黃毛和瑪琪也都沒有忘記他們的任務——只可惜,失去視力的劣勢並不是那麼好彌補的,即便瑪琪給出的指令已經足夠明確和清晰,季觀仍然免不了出錯,不過短短十幾分鍾過去,他的身上又增添了數道鮮血淋漓的口子,其中一道甚至只要偏差一寸,就能徹底劃開他的肚子,奪取他的行動能力。

“副會長回覆了嗎?”黃毛咬牙催促道。

“……沒有。”瑪琪的狀況也並不好,她的能力消耗有些太大了,從臉上淌下的汗幾乎要把衣襟滲透,她低頭看看手機,消息仍然是一片空白。

瑪琪知道,聞雅那邊是不可能不回他們消息的,除非……他們現在也遇到了無法分心的險情,根本無暇查看手機。

不過一個分神,賽道上的季觀又是一個踉蹌,一根長釘鑽入了他的腳心,他蹣跚向前,後方的賽道不知何時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黃毛:“……不能再等了。”

瑪琪咬咬牙,幾乎有些絕望地反問:“可問題是,我們能做什麼?”

為了保證計劃的實施,隊伍中的主力都在另外一邊,他們兩個一個是靈媒,一個是視力強化者,無論哪一個都並非戰力,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也都多少瀕臨極限了。

黃毛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痙攣攥緊,他抬起赤紅色的雙眼看向賽道,眨也不眨,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

他沒有陳默那樣的冷靜和領導能力,也沒有聞雅那樣的縝密和細心,他的天賦無法戰鬥,無法預測,無法改變任何事,他沒有膽量,沒有智慧,沒有能力,他能做的,只有【看】。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畏懼著參與任何事,畏懼著成為任何角色,他永遠只是旁觀,也永遠只能旁觀。

無論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副本里,他都是一個弱者,一個藏在所有人背後的膽小鬼。

看著人掙扎,看著人受苦。

看人活,看人死。

黃毛的嘴唇扭曲了,聲音細弱,像是強迫自己發出的:“我們要做些什麼。”

我要做些什麼。

這一次,他終於無法再看了,因為他已經無法容忍自己僅僅只是看了。

他強迫自己從賽道上收回視線,蒙著一層血色的雙眼轉動著,尋找著——他做的最好的就是【看】,只不過這一次,他失去了能幫他思考和決策的頭腦,該如何處理這些信息,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終於,黃毛的視線落在了黑暗中的一角,他的嘴唇開合,低聲道:

“我知道了。”

*

賽馬場二層。

一個影子站在走廊裡,他沒有進入包廂,也沒有參加賭馬,只是任憑自己浸沒於黑暗之中。

所有的喧囂都像是距離他千里之外,他只是孤獨地站在那裡,像是一縷只屬於陰影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