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後續

    第三百八十三章



    數分鐘前,  宴會廳內。



    空氣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臉色鐵青,注視著紳士掌心之中的糖球。



    因為體溫的緣故,  草莓味的糖球稍稍融化了一點,  粘膩地粘在皮膚之上,  散發出一股甜蜜的氣味,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這、這究竟是回事?”一位主播咬牙問。



    沒人知道問題的答案。



    他們只知道,自己被耍了。



    一切都完了。



    隨著被偽裝的道具現出原形,  牆壁,地面,  和天花板,  逐漸呈現出血肉的形狀,原本被驅散的黑暗再度降臨。



    長桌邊上,無數的人影浮現。



    但是,  先前始終制約著它們的規則卻消失了。



    “不好!快撤!”



    主播們意識到了危險。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在一切結束之後,紅方主播會這麼火急火燎地衝出宴會廳。



    在虛假的偽裝被揭穿之後,一切就都會捲土重來。



    而且……



    根據他們過往的經驗來說,  欺瞞鬼神獲得短暫寧靜之後,  回撲的代價絕對會高到令人無法承受。



    一具具屍體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慘白的臉孔在逐漸加深的黑暗之中若隱若現,  顯得格外空洞而恐怖,更多的屍體從黑暗之中浮現,邁著僵硬的步伐,  向著人類氣息所在的方向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其中一人發出刺耳的慘叫,  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扯住,  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只剩下一片令人不寒而慄的死寂。



    沒有退路了。



    黑暗已經完全將周圍堵死,根本找不到離去的退路。



    黑方主播的直播間,從剛剛慶祝勝利的喜氣洋洋,陡然轉變成了恐懼和緊張。



    “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救!啊啊啊啊這波怎麼贏,完全活不下去啊!”



    一個又一個的直播間被切斷了信號,從此永久關閉。



    “這鬼真的太多了,完全不給人活路啊!”



    “我真的流冷汗了,這個速度,我願稱之為屠殺……好可怕,這是地獄級別的生存難度吧?!”



    “我關注的幾個主播甚至連天賦都沒來得及使用,直接就無了啊!”



    “好絕望……”



    人數在以可怕的速度消減。



    在這麼多沒有限制,只會殺人的,恐怖程度高到可怕的厲鬼環繞之下,一切只不過瞬息之間,最後就只剩下了幾個實力最高的主播還在苦苦支撐。



    就連他們都只是在勉力支撐,儘可能保證自己暫時不死罷了,更別提逃離了。



    “……媽的,”阿尼斯的牙齒緊咬,血珠都要從眼底沁出,面容猙獰發狠,一開始只是呢喃的聲音逐漸擴大,變得幾乎瘋狂:“媽的媽的媽的!”



    倘若死在這裡,那麼,他之前在畫廊之中留下的那條命就會被使用,而在副本結束之後,如果他仍舊被判定輸掉對抗賽的話,存在也會被夢魘抹殺,那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必須活下去。



    必須活下去。



    他緩緩抬起手。



    在那瞬間,周圍的所有屍體都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存在控制住了一樣,停住了腳步。



    直播間內:



    “我草!我草!!成功了!!牛逼啊!”



    “他以前控過這麼多的鬼嗎?”



    “絕對沒有……這次已經完全超出他之前每一次控鬼的上限了……”



    蛇一樣的青筋從他的脖子之中支稜出來,紅血絲遍佈眼白,無數青紫色的屍斑從皮膚之下浮現,像是水分被從身體之中抽乾一樣,他的臉頰飛速地凹陷下去。



    空空蕩蕩的袖管之下,手掌和手腕只剩下了把骨頭,只有一層乾癟的皮裹在在上面,看上去觸目驚心。



    黑暗之中,無數的屍體僵硬直立,散發出陰森恐怖的鬼氣,但卻無法再向前一步。



    總算是有了喘息的餘地,



    但是,還沒有等眾人鬆了口氣,只見,在無數人影背後,一具恐怖的白衣女屍若隱若現。



    阿尼斯的手段像是對它無效一樣。



    它一步一步走來。



    越靠近一步,它身上的人皮就往下剝落一分。



    在眾人驚悚的注視之下,它逐漸剝落了原本類似於人類的模樣,變成了一灘,很難被稱之為人形的東西。



    血淋淋的,蠕動著的血肉,裡面還有無數小號的,像是尚未發育完全的眼珠。



    它和旁邊的鬼完全不一樣,反而像是……



    從龐大的興旺酒店本體之中,所延伸出來的一截肢體。



    它邁著無法被稱之為腿的存在,緩緩地靠近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強烈的絕望和死亡帶來的壓迫感令人無法呼吸。



    而就在這時——



    “咔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捏碎的聲音,穿過層層蠕動著的牆壁飛躍而來。



    “……”



    空氣一片死寂。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之下,那具“屍體”停下腳步,調轉方向,離開了。



    速度快的可怕。



    就像是……



    感知到了真正的罪魁禍首一般。



    【副本強制關閉中!】



    【副本強制關閉中!】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晃動著。



    腳下原本堅硬的地面,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滑膩的猩紅肉團,它激烈地蠕動、抽搐著,像是正在奮力消化著其中的內容物似的。



    越向前跑,越舉步維艱。



    眾人掙扎著,艱難地向前奔跑。



    不遠處,那變形的血肉之間,是敞開的大門,外面是不同於詭異內部的微弱光芒,像是於絕望之際落下的救命稻草。



    近了!



    更近了!



    他們咬著牙,一鼓作氣,然後猛衝出去!



    在踏出酒店門檻的瞬間,主播身體的影像就會陡然波動一下,然後憑空消失。



    顯然,在脫離了【酒店】控制範圍之後,他們就會被夢魘從副本之中強制抽離,送回到安全的主播大廳之中。



    溫簡言緊隨其後。



    忽然,他視線的邊緣處忽然閃過一抹白影。



    “?!”



    在那瞬間,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竄上了脊背。



    溫簡言一驚,猛地看去。



    白影消失不見了。



    但是,在溫簡言的注視之下,那跳動著的血肉牆壁之上,似乎正在隱隱浮現出一張人臉般的輪廓。



    那張血淋淋的臉上帶著可怖的微笑,用滾動著的眼珠死死地注視著他。



    溫簡言的心口一跳。



    不好!



    下一秒,血肉的地面之下,毫無預兆地破開,一雙詭異的,像是皮肉被剝離之後的死人手從下方伸出,死死地捉住了溫簡言的腳踝。



    溫簡言腳下不由得一個踉蹌。



    【誠信至上】直播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



    “?”



    “!!!”



    “啊啊啊怎麼回事?”



    “我去,這副本怕不是想讓主播給它陪葬啊!”



    一切只發生在這瞬息之間。



    只不過差了這幾秒,那逐漸迴歸血肉形態的大門像是終於無法維持原本的形狀一樣,猛然坍塌了,像是一張猛然閉合的嘴巴。



    上下的血肉彼此貼合,眨眼間就長在了一起。



    那巨大而醜陋的肉瘤狀建築正在崩潰,而始作俑者則被埋死在了廢墟之下。



    走廊的牆壁和天花板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形狀,像是閉合的喉管,正在蠕動著緊縮,不過眨眼之間,原本能通行數人的通道,就被壓縮成到了雙臂都無法伸展的地步。



    呼吸的空間,掙扎的餘地,都在被吞噬,消耗。



    但是,這卻已經無足輕重了。



    溫簡言感到,凡是接觸到血肉牆壁的地方,都開始變得冰冷,熱量和生命力在從身體之中抽離,流逝,一股熟悉的感覺襲來。



    像是之前在遊樂園之中時,神智被汙染時他曾經歷過的一般。



    思考能力在消失,視線的邊緣在潰散,一切都變得詭異,扭曲,光怪陸離,他似乎正在飛快的變得混亂而瘋狂。



    在幻覺之中,溫簡言看到,在興旺酒店的上方,是一隻巨大的血色眼球,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與之相比較起來,一切都極其渺小。



    可怖、可怖、可怖。



    所有的景象都能夠令人在恐懼中發狂。



    正在潰散的血肉酒店正位於瞳孔的正中央,像是被視線凝固,鎖定,散發出不祥的死亡氣息。



    滴答。



    遠處原來聲響。



    像是什麼東西滴落了下來。



    滴答、滴答、滴答。



    接二連三。



    雨滴落在了酒店之上,在和那畸形血泥接觸的瞬間,下方的可怖肉物瞬間抽搐起來,像是尖叫一樣發出滋滋的聲響。



    雨越下越大。



    溫簡言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眼皮像是灌了鉛一樣,落了下去。



    陷入了一場黑色的長夢。



    一條無形的道路在荒蕪的原野上延伸。



    這條路通向了人類世界之外,連接著詭異死寂的巨大墳場,甚至還有……墳地更深處的,更恐怖的世界。



    那是即使是這條路都無法到達的禁忌之處。



    【生於斯,葬於斯,守於斯】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人在一遍遍默默唸誦著,像是來自遠古的咒語,被重複了上千年,上萬年。



    道路的盡頭,開始建立起了城鎮。



    那城鎮不大,無論經歷了多少年都不會擴大,無論經歷了多少戰火,都不會消失——也無法消失。



    它只為了這條道路存在。



    小鎮之中的居民一代代存活下去,雖然已經將自己的祖先全然遺忘,但卻仍然一代代流淌著相同的血脈,延續著相同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