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04章 禮物

    不比送一座金山銀山有用?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眨眼到了正月二十,上朝的日子到了。陸珩如往常一般派人給王言卿送來了小禮物,並且在信中抱怨,那群老男人一點都不顧及他肩膀上有傷,早朝上咄咄逼人,好容易應付完那些人,回府後還要面對一室冷清。

    如果說前面幾封信他還披一層衣服,如今就大剌剌明示了。王言卿看著這封信,微妙地感受到皇帝的心情。

    如果陸珩通過丫鬟之口,暗示他受傷多麼嚴重,孤身應對朝堂內外質疑多麼艱辛,王言卿一定會心生反感。但如果是他自己挑開了說,明明白白用傷勢博同情,王言卿就覺得沒什麼。

    王言卿頓時生出警惕,她怎麼忘了溫水煮青蛙的道理?楊廷、楊應寧、張敬恭三任首輔都玩不過他,她哪來的信心可以躲過陸珩的陷阱?

    她剛剛走出傅家的牢籠,難道要主動進入另一個更深、更大、看起來更夢幻的金絲籠嗎?

    王言卿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將陸珩送來的禮物都收起來,叫來門房,肅著臉說道:“把這些東西退回給陸大人。以後陸府送來的信,無論是什麼,都不必遞進來了。”

    門房一看王言卿的臉色就知事態嚴重,他喏喏應下,默然抱起禮物盒,不敢反駁一句。王言卿叫來管家,問:“這幾日各大衙門就恢復辦差了吧?”

    管家聽到,拿不準王言卿想做什麼,謹慎地回應:“京城內的府衙應該可以,但城門還有限制,若是去城外辦事,恐怕還不行。”

    王言卿點頭,說:“正好,你去順天府問問,奴籍放良手續這些天能辦嗎?”

    管家應諾,他看著王言卿似乎想提醒什麼,但最終還是識趣地閉嘴,出門辦王言卿交代的事情了。

    明明她只要和陸珩說一聲,什麼都不用操心就能處理好,可是王言卿卻選擇去問順天府衙,親力親為。

    朝堂上正在爭論治理倭寇的人選,然而國家大事的風吹不到老百姓身上,京城百姓們依然關心著東家長西家短,城門什麼時候開放都比朝廷要興兵打倭寇更重要。

    王言卿同樣不關心倭寇,她這些天全部精力都撲在順天府上。她沒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只稱自己姓王,想要給舊僕脫籍。奴婢脫籍並非個例,早有固定的流程,但這次順天府的效率卻出奇得高,近乎飛一般辦完了翡翠放良手續。

    這其中有沒有陸珩授意,王言卿不願意去想。所有手續塵埃落定的那天,王言卿叫翡翠過來,遞給她一份官府文書。

    翡翠看到那份蓋著官府公章的文書,臉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王言卿將文書推給她,說:“這是你的賣身契和放籍證明,之前怕影響你的心情,就沒和你說,如今一切都辦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問題。”

    翡翠拿起來看,她是主子貼身丫鬟,粗淺認得些字。她不需要把所有字看懂,僅認識賣身契上的紅手印和官府的公章,就已經足夠了。

    翡翠很小就被賣了,成了奴婢就要低人一等,吃苦耐勞,時刻有奴才的自覺,不光要維護主家,甚至要豁出命保護主子的財物。翡翠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她,你自由了。

    再沒有人可以隨意估價、轉賣她了。

    翡翠一剎間都覺得茫然,她沉默良久,問:“姑娘,您真的不打算回侯府了嗎?”

    翡翠的賣身契在鎮遠侯府,傅霆州轉贈給王言卿,如今,王言卿將她放良。一來說明王言卿真的把她當一個人,不像那些小姐嘴上說著和丫鬟情同姐妹,其實牢牢捏著丫鬟的賣身契,從不提及放人;另一方面說明,王言卿也打算離開了。

    所以在抽身之前,要把翡翠的下落安頓好。

    王言卿微不可見頷首,語氣寡淡平靜:“是。”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翡翠停頓片刻,低不可聞道:“也好。侯爺終究要娶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不是永平侯府,也會有其他人。侯爺再有心,也沒法時刻照應著後院,主母和老夫人想為難人,總能找到法子。與其一輩子受糟踐,不妨清清白白離開。”

    其實前一次傅霆州來找王言卿的時候,翡翠就有預感了。王言卿看侯爺的目光中不再有曾經的光芒,她身上沒有愛,沒有憎,甚至沒有怨恨。

    翡翠便知道,侯爺和姑娘不可能了。

    這段時間翡翠冷眼看著,能感覺到陸珩對王言卿的在意。翡翠在後宅里長大,見慣了婆媳暗鬥、妻妾爭寵、丫鬟爬床,內宅之事不歸男人管,但又處處離不了男人。男主子上心不上心,其實一點都不難猜。

    翡翠曾經支持王言卿留在鎮遠侯府,無非是因為傅霆州對王言卿上心。雖然這樣說很殘酷,但以王言卿的容貌,很難在民間過上她夢想中安然寧靜、自給自足的生活,她遲早都會被包藏色心的男人盯上。都是被人強娶,不如嫁給傅霆州,好歹傅霆州和她有童年情誼,有感情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