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39章 升遷

    丫鬟面面相覷,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一個未出閣女子做出這種事,怎麼還有臉請郎中呢?太太從外面請了驅邪符,可惜沒什麼用處。太太再三叮囑,讓我們不要和小姐說話,如果小姐說起胡話,就趕緊去稟報太太。”

    王言卿應了一聲,對丫鬟們抿唇笑笑,說:“多謝提醒。陳千戶還在前面等著呢,我先進去了。”

    王言卿提著裙襬上樓,她不動聲色環視四周,發現二樓地方並不大,入眼是一套馬蹄足花鳥紅木桌椅,旁邊放著繡具和琴架,後面用木扇隔出一間閉合的房間,應當是入寢的地方。所有陳設纖細小巧,一看就是給女子住的。

    如今木扇牢牢閉合著,王言卿回頭,對身後的丫鬟們說:“你們就在這裡等候,我進去找梁姑娘。”

    王言卿搬出陸珩的名頭嚇唬人,果然丫鬟們被鎮住了,乖乖停在木隔扇外,沒有跟進裡面。王言卿停在薄薄的木門前,輕輕敲門:“梁大姑娘,我奉令尊故交之命,來和你問幾句話。”

    王言卿說完,裡面還是沒有動靜,王言卿等了一會,輕聲道:“那我進來了?”

    王言卿沒等到梁大姑娘的回應,推門而入。她進來後發現光線很暗,所有帷幔都拉著,空氣沉甸甸的,透著一股陰幽。床幔後坐著一個人影,像截枯木,許久動都不動一下。王言卿知道這就是梁大姑娘了,她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停在帷幔外,柔聲說:“梁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京城陳千戶的侍從,陳千戶和令尊梁衛是故友,他聽聞令尊故去,痛心非常,今日專程來府上吊唁,讓我來後院看看你。”

    床上的人死氣沉沉,聽到梁衛的名字,她終於動了動,讓人確定她還是個活人:“你認識我爹?”

    王言卿隔著帷幔打量這個女子,她身材嬌小,不著粉黛,頭髮胡亂披散,臉頰都凹下去一塊。看她的骨架,原本應當是珠圓玉潤的身材,可是經歷了喪父、通姦等打擊後,短短几日,她就瘦得脫相了。

    王言卿心中微嘆,她雙手交在身前,輕輕對梁大姑娘行了個萬福,道:“我並不認識梁千戶,但我家主人和梁千戶一見如故,引為至交。他聽說梁姑娘的遭遇後十分惋惜,派我過來問問,看能不能幫上些什麼。”

    王言卿一上來就表明來意,並且特意說明自己是梁衛故友派來的人,和梁文氏沒有關係。梁大姑娘精神本來在崩潰邊緣,驟然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並且有禮有節,談吐不俗,內心的防備不知不覺消除。梁大姑娘眨了眨眼睛,忽然眼眶一酸,落下淚來:“是不是大哥把你們找來的?”

    王言卿眸光微動,梁大姑娘竟還一直指望著梁榕來救她,看來,她並不知道梁榕早已先她一步遇難了。也是,一個閨閣女子被說成通姦,還被繼母軟禁,她若不是心裡抱著哥哥會來救她的希望,怎麼能堅持這麼久呢?

    可惜,她的哥哥已經沒法幫她伸冤了,她自己也因為通姦,被官府判了死刑。如果不是陸珩橫插一手,怕是不久之後,她就要被行刑了。

    王言卿對梁大姑娘笑了笑,無聲無息拉近兩人的距離:“梁姑娘,我們也在找梁榕的去向。我們能不能坐下慢慢說?”

    梁大姑娘下意識點頭,這才意識到房間邋遢,沒茶沒水,並非待客之道。她先是恍惚,隨後苦澀地笑了笑:“我這段日子過得晝夜顛倒,渾渾噩噩,連基本的待客禮數都忘了。”

    這半個月梁大姑娘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從無憂無慮的武官小姐變成人人喊打的私通女子,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如今回想以前的日子,竟像是做夢一樣。

    王言卿搬了個繡凳,坐到梁大姑娘床前,輕聲安撫道:“姑娘不必難過,我明白你的處境,不會在意這些的。不知,我該如何稱呼你?”

    兩個人距離靠近後,梁大姑娘的語氣也漸漸變軟和:“我閨名梁芙,你喚我阿芙就行了。”

    王言卿點點頭,道:“阿芙,陳千戶聽到外面那些傳聞後非常生氣,陳千戶說梁家門風清正,梁衛亦是頂天立地的軍人,他的子女絕不會做傷風敗俗之事。陳千戶不願故友的骨血不明不白死去,今日剛從京城過來,就趕緊派我來了解實情。阿芙,梁太太說你和人私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梁芙現在的情緒非常脆弱,經不起絲毫刺激,王言卿這段話說的又緩又輕。她說話時一直看著梁芙的臉,根據梁芙的細微表情調整語氣、措辭。

    王言卿這番話看似簡單,其實每一句都是為梁芙現在的心理狀態設計的,她先是用稱呼拉近距離,然後通過稱讚梁衛取信於梁芙,最後澄清她是今日剛從外地來的,和梁太太沒有任何關係。不知不覺中,王言卿就將梁芙拉到自己的陣營中,暗示梁芙她們才是同一邊的。

    梁芙態度逐漸軟化,等聽到後面,她眼睛都溼了,哽咽道:“我沒有。”

    她喉嚨發啞,聲音帶著哭腔,幾乎都沒法完整說一句話,只能不斷地重複:“我沒有。”王言卿始終耐心又溫和地看著她,等梁芙情緒平穩些了,才柔聲說道:“我相信你。那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總是怎樣?”陸珩垂眸看著她,忽然伸手,指尖順著王言卿臉頰,輕輕滑動,“你七歲來京城,八歲時因為練武病了一冬天,十歲陪人跪祠堂,差點發燒到夭折,十二歲為了救人從馬上摔下來,十四歲瞞著眾人跟去軍營,跌打滾爬了一個月,回來後身上有傷也不說。你對我這麼好,我為你受傷,難道不應該嗎?”

    陸珩一條條說過去的事,時間地點因果樣樣清晰。王言卿知道這應該是自己的經歷,但此刻從陸珩口中聽到,她毫無實感,遙遠的像是別人的故事。

    王言卿心裡又軟下來,她一覺醒來忘卻所有,二哥卻記著他們共同度過的漫長歲月,或許,他們以前,就是如此親密吧。

    王言卿生出些愧疚,低聲對陸珩說:“對不起二哥,我都忘了……”

    “沒關係。”陸珩看著她笑了笑,道,“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忘了就忘了。走吧,我們去找梁芙的‘姦夫’。”

    梁文氏的丫鬟一路小心翼翼地跟著陸珩和王言卿,然而只是一眨眼,前面的人竟然不見了。她嚇了一跳,趕緊跑上去看,但牆壁拐角找遍了,愣是不見人影。她心想大白天見鬼了不成,趕緊去前面稟告梁文氏。

    正廳裡,陳禹暄還喋喋不休,和梁家族老、梁文氏大談廢話,此刻,陸珩已神不知鬼不覺繞開梁家的人,站到門房前,詢問道:“上月十七,也就是梁榕失蹤那天,他什麼時候出門的?”

    這是件大事,門房很快就想起來了:“卯時正,那天小人記得特別清楚,小的剛開門,大少爺就出去了。大少爺披著斗篷,臉遮住大半,低頭悶聲往門口走。小的提醒大少爺走慢點,別摔著,大少爺都沒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