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點翠 作品

第24章 咬噬心臟

    彤雲向晚,花燈初上,沈府。

    蕭鈞煜躍身跳下馬車,在福明敲門之前,他先一步抓住了椒圖銜環。

    蕭鈞煜心中火熱,額角也沁著一層薄汗,深吸一口氣,身子立正,又深呼一口氣,面上恢復平日的蕭蘇軒舉。

    他抓住漆金的椒圖銜環,目光灼灼盯著黑漆大門,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起銜環動了動。

    漆黑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縫,探出一個老伯,這是沈府守門的石伯。

    石伯見是蕭鈞煜,忙將大門半開,出門朝蕭鈞煜行禮: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蕭鈞煜收斂心中的激動,微微頷首,語氣和緩:“還請老伯幫忙通傳,孤想拜訪您家姑娘。”

    石伯本渾濁的眼睛一亮,大小姐沈筠曦喜歡太子殿下的事情沈府闔府上下皆知。

    今日上巳節沈筠曦暈倒,未曾想太子殿下今日親自上門探望,老伯心中替沈筠曦開心。

    看了一眼溫文爾雅的蕭鈞煜,衝他咧嘴笑:“太子殿下,您且稍候。”

    蕭鈞煜點頭,漆黑如墨的鳳眸躍動著細細碎碎的星光。

    石伯自知自己腿腳慢,忙拍了拍身旁一個年幼小廝的後背:“小七,你跑快些去姑娘院裡通傳。”

    小七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虎頭虎腦,聽著石伯交待,朝蕭鈞煜行禮後拔腿就跑。

    石伯看著小七一溜煙就沒了蹤影,轉頭朝蕭鈞煜躬身笑道:“太子殿下且稍等片刻,小七腳程快,不一會就回來。”

    蕭鈞煜點頭,不著痕跡吸了一口氣。

    透過沈府半開的大門,蕭鈞煜看到一條長長的青石道,再往前一塊漢白玉影壁擋住了視線。

    漢白玉上精雕玉琢,繁花簇錦,鐫刻花開富貴滿堂春,大氣又活波,蕭鈞煜平日裡未曾在意,今日一看,唇角忍不住翹起一個弧度。

    連府裡的影壁都隨了小主人的性子,蕭鈞煜握著手裡的玉佩,心頭的火熱順著筋脈傳到四肢,緊緊握住了手裡的羊脂白玉腰佩,指腹一痛。

    蕭鈞煜低頭,看到了右手食指的傷口,兩排齊整整的血印,雖然已經不流血,可是印痕極深,紅褐色的血痂還粘在上面。

    西山時,蕭鈞煜擔憂沈筠曦,只在馬車草草處理了傷口,並未細心包紮。

    蕭鈞煜將手背在身後,兩片薄唇微抿,拉著一個直直的弧度,眉心中間隆起一個黃豆大小,清雋郎豔的側顏顯得異常凌厲。

    蕭鈞煜有些擔心沈筠曦,今日沈筠曦道因為氣血不足突然昏倒,他看沈筠曦卻似陷入了夢魘之中。

    那時他攬著沈筠曦,見她眉心緊蹙,眉睫顫顫巍巍,貝齒將唇瓣咬得鮮血淋漓,她手也是環抱著自己,一種守護或者防禦的狀態。

    蕭鈞煜沉思,英挺得俊美微擰,黑曜石的鳳眸又抬眸朝院內的方向望去。

    漢白玉影壁前空無一人

    石伯見蕭鈞煜看過來,自己也跟著看過去,他估算著時間,按小七的腳程理應跑了幾個來回。

    石伯正想尋個藉口,遠遠看著小七回來了,他忙鬆了一口氣。

    小七跑著過來,先是朝蕭鈞煜行了一禮,然後脆生生道:

    “太子殿下,姑娘已經休息了,不便見客。”

    蕭鈞煜眉心一蹙,眼底極快滑過一抹失落。

    他眨了眨眼睛,抬眸看了一眼沈府簷角,月上柳梢頭,沈府簷角垂著的燈籠都已經亮起。

    蕭鈞煜抿緊唇,有些愧疚,是他來得太晚了。

    “多謝二位,孤明日再來幫忙沈姑娘。”蕭鈞煜從身後福明手中拿過一個禮盒,雙手託著遞上去:

    “還請老伯幫忙轉交沈姑娘。”

    “是。”石伯見蕭鈞煜雙手託著錦盒,受寵若驚,他忙躬身立正,雙手接過錦盒,連連保證。

    蕭鈞煜看著沈府的大門緩緩在眼前關上。

    他看著光澤隱隱的黑漆大門,駐足,朝著玉蘭苑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隱隱有些擔憂沈筠曦:不知道她好些了沒有。

    大門後,石伯小聲對小七叮囑道:“小七,你去將錦盒給姑娘送去。”

    “祖父,姑娘不一定收。”小七壓著聲音同石伯道。

    石伯眸光有些詫異,小七卻指了指門外,食指放在唇前,進一步壓低聲音道:“姑娘剛沒休息,不想見太子殿下,我聽著姑娘那態度,不一定會收太子殿下的禮物。”

    “這倒奇了怪了?”

    石伯不知內情,抬手撓了撓額角,略到渾濁的眼眸裡滿是困惑,半響,他拍了拍小七的腦袋,笑盈盈道:

    “沒準是鬧了彆扭。你先去給姑娘送去,姑娘不收,下次我們也別冒然接了。”

    小七點了點頭,又拔腿朝玉蘭苑跑去。

    福明偷偷覷了一眼太子殿下,果不其然見太子殿下下頜線緊繃,唇線繃直,眸色黑沉如潭。

    福明搖了搖頭,無聲嘆了口氣,兩個門房壓低聲音說話,卻不知太子殿下與他皆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

    蕭鈞煜垂眸,俊顏皚如高山雪,右手食指無意識敲了下中指指背,這是他心情不好時的小動作。

    “蕭鈞煜,我恨你!”

    蕭鈞煜眼前閃過沈筠曦今日推開他的樣子,她眼底通紅杏瞳霧煞煞,瞪向他的目光是不加掩飾的怨恨,似是他做了萬分對不起的事。

    可……是什麼,是他將孫霞薇認成了救命恩人?

    不似。

    可若僅因為此,並不能解釋沈筠曦今日對他態度的截然迥異。

    蕭鈞煜握緊手心,沈筠曦看她的目光似乎隔了血海深仇,她是真得怨他,真得恨他。

    再次回憶那個眼神,蕭鈞煜心臟一刺一刺得痛,如被螞蟻啃噬,刺痛中帶著酸楚。

    蕭鈞煜眉心蹙起深深的溝壑,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幽邃的眸子愈發黑沉,眸中浮現濃濃的深思。

    ……

    玉蘭苑,沈筠曦青絲未綰,如瀑青絲散在腦後,半闔著眼睛靠在榻上。

    “姑娘,太子殿下送了一個錦盒,還說明日再來看您。”南晴從小碎步手裡,手裡拿了一個檀木雕花錦盒。

    沈筠曦聽了蕭鈞煜便眉心一蹙,眼簾抬也未抬,聲音有些冷:“扔了。”

    南晴愣了一瞬,看著沈筠曦小聲問:“姑娘不看看?”

    南晴性子活波,心裡存不住事,因此沈筠曦去宮裡時只帶了雲巧,有些體己話也沒和她說。

    南晴雖知沈筠曦前幾日便對太子殿下不假辭色,可心中仍覺得許是沈筠曦與太子殿下置氣。

    畢竟,沈筠曦喜歡太子殿下喜歡了整整一年多,幾百個日夜,蜷著自己的性子給太子殿下繡帕子、做袍子,誦詩書,苦心研究太子殿下的喜好,絞盡腦汁、不辭辛苦去尋太子殿下可能喜歡的東西。

    南晴作為她的貼身丫鬟,將她的喜歡和浮出盡數看在眼中,往日那些全心全意的深情與愛慕怎麼可能驀然說沒就沒了。

    南晴湊到沈筠曦跟前,給她遞了一個新的熱水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