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賜婚

    馬車裡,沈筠曦靠在廂壁上,閉著眼睛。

    她右手捂在腹部,眉心緊蹙,腦海裡走馬觀花略過前世,又反覆閃過蕭鈞煜剛才凝視她的目光。

    那目光晦澀複雜,似乎隱隱帶著情意。

    沈筠曦苦笑一聲,明眸漫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水霧暈著無盡的哀傷、絕望和冷嘲。

    她不會再自作多情。

    雲巧聽見細細微微的啜泣聲,察覺不對時,抬眼望去便見沈筠曦兩行清淚,面色痛楚。

    “姑娘,您怎麼?”雲巧湊到沈筠曦身邊小聲問道,見沈筠曦掌心一直貼在腹部,神色痛楚:

    “姑娘,可是腹痛?”

    沈筠曦慢慢撩起眼簾,睇了一眼雲巧,吸了吸鼻子,慢慢坐直身子,衝雲巧搖頭:“無事,就是有些餓了。”

    她貼在小腹手輕輕顫抖,前世她若是傷心了,便會不自覺手貼在腹部。

    她的孩子未出世就很乖巧,會用小手、小腳還有小腦袋輕輕蹭她的手心,安撫她。

    現在,孩子沒了,她同蕭鈞煜之間也終於斷得乾乾淨淨。

    重來一世,她也已想清楚,絕對不會再與蕭鈞煜交纏。

    沈府的馬車闊綽豪華,廂內設美人榻、小几,雲巧忙從廂格里拿出今日一早新買的玫瑰鮮花餅、雲片糕、蛋黃酥,又從一旁溫著的小爐中倒出一盅枸杞銀耳羹。

    “姑娘,吃些熱羹。”

    沈筠曦接過白瓷小盅,用湯匙舀了一小口銀耳羹放在唇邊。

    還未啟唇,一顆淚珠順著面頰墜入湯羹裡。

    沈筠曦看了一眼白瓷小盅裡瑩潤飽滿的紅棗,眨了眨眼睛,紅棗潤紅紅,紅得刺目,和大紅的雙囍字一樣紅。

    “不餓了。”剛不過尋了一個藉口,這會兒更是沒有一點胃口。

    沈筠曦將白瓷小盅放在小几上,閉上眼睛,斜斜靠在廂壁上,周身彌暈著悲傷的氣息。

    雲巧小心翼翼將東西收了,看著沈筠曦秀眉高高蹙攏,貝齒緊咬著丹唇,唇瓣隱隱帶著血珠。

    雲巧心裡一疼,咬唇猶豫半響,小聲問道:“姑娘與太子殿下可是鬧了矛盾?”

    明明一早沈筠曦心情還可以,與二皇子殿下交談亦算侃侃而談,倒是見了以前欽慕心喜的太子殿下情緒驟然低沉。

    沈筠曦沒有睜眼,搖了搖頭,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一字一頓道:“我同太子殿下沒有矛盾。”

    她又一次說了剛同蕭鈞煜說的類似的話:

    “我只是認清了,以後與他,該橋歸橋,路歸路,再無關係。”

    她聲音平淡,面上雲淡風輕,雲巧心裡卻生疼生疼。

    沈筠曦曾多喜歡太子殿下,雲巧都知道。

    沈筠曦性子明媚,喜動不喜靜,不喜女紅,卻願意每日靜坐五六個時辰,只為給太子殿下繡荷包、繡帕子、縫製錦袍。

    沈筠曦不擅文墨,卻連連數日去兄長沈筠曄的書房查典籍,又逛了近百家的筆墨紙硯鋪子,就是為了尋一塊色澤細潤、品質上乘的鸚哥綠洮河石硯送太子殿下。

    雲巧想了想,壓低聲音:“姑娘,可是怕隆福寺的事兒被太子殿下知曉了?”

    “我朝開明,二嫁、改嫁的都有,太子殿下若是心裡有姑娘,也定不會介意這些。”

    雲巧正要再勸,卻見沈筠曦慢慢撩開眼簾,打斷了她。

    “別說了。”沈筠曦面上沒了剛才的悽苦哀傷,她眸子疏冷,水泠泠似含著冰凌:“以後休要再提太子,也休要提及那事。”

    “奴婢省的。”雲巧鄭重道點了點頭。

    沈筠曦復又閉上了眼睛,背後墊了兩個軟枕,靠在廂壁上,半仰著臉,微微啟唇:

    “我不想再和太子殿下有任何糾葛。”

    ……

    午後,東宮,書房。

    蕭鈞煜坐在大紅酸枝透雕五福祥紋圈椅上,身姿挺拔如青松,手邊攤開了一封摺子,他垂眸,目不轉睛看摺子。

    福明探頭探腦看了一眼,無聲得嘆了一口:太子殿下坐下近兩個時辰,一道摺子還沒看完。

    窗外海棠樹枝突然朝下彎了彎,一隻色彩明豔的五彩-金剛鸚鵡落在枝頭。

    “太子殿下,我喜歡你。”聲色婉轉,又嬌又甜。

    蕭鈞煜猛得抬眸去望。

    海棠樹植在支摘窗外,正對著蕭鈞煜的書案,鸚鵡隱在水粉的海棠花中,一對小眼盯著蕭鈞煜,俏生生叫道:“喜歡你。”

    蕭鈞煜怔看著鸚鵡,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物是人非。

    明明上月,沈筠曦進宮還攔著他笑眯眯問:“太子殿下,今日你可有喜歡我?”

    今日卻決絕同他道:“再無關係。”

    不足十日的時間,他同往日並無不同,為什麼沈筠曦的態度發生了天翻覆地的變化。

    蕭鈞煜緊鎖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目光鎖在枝頭羽翼明豔奪目的五彩`金剛鸚鵡上,鸚鵡懂人性,被盯得唰得一下羽翼炸開,尖鳴一聲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