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欲 作品

第30章 第 30 章

    微博裡只有一條動態,就是“一肚壞水”那個。

    幾年過去,居然攢了十幾條評論,和三四十個贊,私信她的人也不少。

    大多都是來詢價的。

    她把畫賣出去後,忘記跟人說已經售出了。

    其中一個私信她的微博用戶,快準狠地吸住了她的視線。

    明晃晃的大v金標,頭像很帶感,除了脖子及鎖骨的文身是彩色,其他都是黑白灰。

    用戶名就是簡簡單單的“左嘉石”三字。

    消息是三四年前發的,問她學畫多少年,有沒有意向簽約他的畫廊,他可以給出數目可觀的高報酬,傾盡資源推廣她的作品。

    話說得十分漂亮。

    換在三四年前,戚煙可能真就傻乎乎地信了。

    無商不奸。

    左嘉石的本質是商人,可不是什麼大慈善家。

    她的微博id還是“7yan”,頭像換成了新近交給左嘉石的那副油畫。

    左嘉石加了她微信,發消息跟她說:【元旦那幾天,香港那邊有一箇中法畫家聯展,你的作品選上去了。】

    左嘉石:【你到時候放假吧?怎麼說也是第一次參展,就算不放假,你怎麼也得請假過來看看吧?】

    左嘉石:【你有粵港澳通行證麼?沒有就趕緊辦,用不了多大工夫。你把身份證號發我,我叫人幫你訂機票和酒店。】

    左嘉石:【到時你提前聯繫我,我可以送你去機場。】

    末了,他又發:【哥哥待你還不錯吧,可別再說哥哥是“一肚壞水”了。】

    戚煙瞧著“哥哥”二字,“噗嗤”笑了。

    “你明明就是叔叔”這幾個字敲進輸入框裡,一想到左嘉銘喊他“哥”,她默默刪掉這一句,可不想憑白矮了左嘉銘一截。

    叫左嘉石“哥哥”她是辦不到的,於是決定規規矩矩地叫他“左老師”。

    7yan:【好,我抽空去辦通行證。】

    7yan:【學校31號下午放假,到時候我需要回來拿行李箱,不然帶到學校很奇怪。大概會在晚上九點多抵達機場,我自己去,就不勞煩左老師了。】

    左嘉石那邊的人辦事效率高,一天不到,就把機票和酒店訂好了。

    他跟她說,有時間的話,多找找靈感,多畫畫畫,他手上就一幅畫,想給她辦個個展都不合適。

    戚煙問他那幅《一肚壞水》的去向。

    左嘉石說是賣了。

    她問他賣了多少。

    左壞水不回覆,直接裝死。

    見狀,戚煙氣得跳腳,毫不客氣地衝他大罵“無良奸商”“一肚壞水”。

    左嘉石依舊死著,沒應。

    說到畫畫,她想起上次周越凱跟她約的那幅《自畫像》。

    畫已經畫好了,但是還沒交給他。

    趁著其他人都回房休息,戚煙帶上畫,敲開了他的房門。

    周越凱還沒睡,不過看那懶懨懨的樣子,估計也快熄燈休息了。

    他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針織衫,她能聞到衣服洗曬後的淡香。

    以為她是來畫畫的,周越凱抬腳要走回房間裡,“進來。”

    戚煙止住他:“我就過來給你送幅畫而已。”

    門口的裂縫被拉大,他雙手抱臂,斜斜地倚在門邊,就著過道半明半暗的光,自上而下地看她,瞧見她抱在身前的那幅畫,挑起眉。

    戚煙怕他忘了,跟他解釋:“你上次不是說要一幅《自畫像》嗎?我給你送過來了。”

    她雙手遞畫,笑容淺淺的,態度勉強能跟“畢恭畢敬”掛點鉤。

    看她這樣,周越凱心裡直覺沒好事。

    果然,拿到畫一看,畫上是個男人。

    戚煙眨巴著眼,輕聲說:“畫過自畫像的藝術家特別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你一說‘自畫像’,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梵高,所以就給你畫啦。”

    周越凱屈指在畫布輕彈,掀起眼簾,似笑非笑地看她,“你還挺能裝蒜。”

    “啊?”她懵懵懂懂地看他,裝得真挺像那麼一回事。

    “這段時間態度那麼冷淡,合著是因為畫了這玩意兒給我,你感到良心受到譴責,不好意思面對我?”周越凱譏刺她。

    “不是。”戚煙否認,卻不打算跟他解釋。

    他放下畫,單手拿著,貼著大腿垂在身側,“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誰的自畫像?”

    戚煙略感心虛地摸著鼻尖,眸光撇向一側,又徐徐落在那幅畫上,餘光裡,是他修長的腿。

    薄薄一層白光覆在藏青色的布料,生出一絲絲不近人情的冷感。

    “你要是不滿意,我可以把那九千九退回給你的。這畫的成本,加上我不常畫這類型,仿著比較費工時,我覺得我收你一百,不過分。”

    時間在一呼一吸間流逝,周越凱叫她:“戚煙。”

    她等他說下去。

    “我錢多,但人不傻,不是你以為的‘水魚’(注:粵語,人傻錢多的人)。像這種小聰明,你耍個一次兩次,我可以不計較。可你要一直這麼裝傻充愣……”

    他稍微站好一點兒,俯身湊近她,銳亮的眼緊盯她,“爺脾氣真不比你好多少。”

    戚煙咬了咬唇,抬起頭看他,“既然你這麼不滿意,那把畫還我,我退回一萬給你。”

    周越凱直起身,不置可否。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膠著,互不避讓,針鋒相對。

    頭頂灑落的光是冷的,照著無形中暗燒的火。

    會客廳的掛鐘在響,嘀嗒,嘀嗒。

    所有微小的動靜,在沉默中變得愈來愈清晰。

    某種累積多日的情緒在快速發酵,戚煙瞪他瞪得眼痠,胸腔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