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322章 第 322 章

    官路難行啊!

    尤其是僅僅正八品的同進士,下放後只能當縣丞之類的副手,而且一干就是將近十年,受不了這種煎熬棄官歸鄉的人可不少。

    畢竟留在官場得每天勤勤懇懇打雜幹活、卑躬屈膝上下打點,回到老家靠著身上的功名隨隨便便就能當個財主鄉紳,換成是你你也選擇更回家享福!

    興許對這些人而言,今兒這場進士恩榮宴就是他們仕途上最風光的時刻了。

    日後再重逢,他們說不準已經沒資格再和現在這些進士同年們坐一桌。

    不過這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沒想這麼掃興的事,而是懷揣著激動的心情領到屬於自己的恩榮宴專用花簪上。

    這花不是真花,而是彩絹做成的,顏色很是花裡胡哨,花間綴著一塊銅牌,上頭銘刻著“恩榮宴”三個字。

    讀卷官和進士們戴的都是這個花。

    文哥兒這個狀元就特別一點了,他戴的花枝葉都是銀製的,還插著幾根翠羽,更為花裡胡哨!

    連花間的小牌都更有排面,是金燦燦的!

    當然,不是純金的,它的本質其實是銀牌,只不過在外頭鍍了層薄薄的金,江湖人稱“抹金銀”!

    更重要的是,這花沒要求在吃過飯後還給禮部,進士們可以把它帶回家留作紀念!

    老朱家,就是這麼大方!

    文哥兒麻溜把狀元專屬花簪到頭上,跟文徵明他們相互調整好彼此的簪花位置。

    恩榮宴這樣的重要場合,連簪花位置都是有講究的,可不能出岔子!

    聽說前兩回科舉朱祐樘都親臨恩榮宴,這回也不知會不會來。

    有人忍不住湊過來跟文哥兒打聽內部消息。

    文哥兒哪裡知道什麼內部消息,他這幾天忙得團團轉,都沒心思關注別的,更不可能去打探朱祐樘會不會出席。他說道:“我也不知道陛下的打算,不著急,一會就知道陛下來不來了。”

    眾人覺得是這個理,便也沒有再多問。

    這時候禮部官員過來指引新科進士入內。

    等到新科進士按照定好的座次落座,負責主持這次恩榮宴的英國公張懋與內閣的丘濬等人領著同樣簪著花的讀卷官們先入場。

    大家頭上都帶著翠葉絨花,再加上五品官以上的官袍都是大紅色的,瞧著人人都花裡胡哨,特別喜慶!

    文哥兒起身攜一眾新科進士向丘濬這些官場前輩行禮。

    兩邊一個是理應致仕的年紀,一個是遠沒到踏入官場的年紀,此時卻意外地一同出現在這場進士恩榮宴上,不得不讓人感慨世事的奇妙。

    從丘濬獻上《大學衍義補》被授予禮部尚書的職銜起,這算是他在弘治年間見證過的第三輪科舉了。

    可他抬眼看向位列新科進士最前方的文哥兒,心情莫名竟比自己金榜題名當天還要喜悅。

    丘濬研究了一輩子經世之學,最希望能做到的就是把自己的諸多構想一個個付諸實踐。

    他不是王安石那樣振臂高呼要大搞變法的人,卻時常憂慮於自己看見的、發現的種種弊端,總是試圖針對這些積弊已久的問題提出相應的解決方案。

    不管皇帝採納不採納,反正他想說的都會說出來、想寫的都會寫出來。

    一個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一個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一個人的壽數更是有限的。

    哪怕丘濬是個永不服老、希望能捧著書一直讀到躺進棺材的人,也得承認生老病死乃是每個人都無可避免的,他總有一天會埋進土裡化作一具無知無覺的白骨。

    到那時候他的建言可能會被拋諸腦後,他的著作可能會被束之高閣,他所做的一切只會變成史書之中極不起眼的幾句話,甚至被後人傳為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