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19章 第 19 章

    王華笑了笑,抱著文哥兒往下一家走。

    文哥兒抬頭看去,卻見他們家門口擺著的紙簿子上寫著“守制未滿,恕難回拜”的字樣。

    他眉頭動了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上頭那句話,好奇地問他爹:“不拜?”

    王華給文哥兒介紹了一下,這家乃是李東陽李學士家。

    李東陽父親兩年多前去世,按例得守制三年,平日裡這些熱熱鬧鬧的人情往來都是不能摻和的。

    可過年這種喜慶日子要是有人來拜年,一味地拒絕又太過不近人情,所以還是把紙簿擺了出來。

    文哥兒弄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的禮儀,注意力轉到了李東陽身上,總覺得這名字也在哪兒聽過。

    他再接再厲地刨根問底:“認得嗎?”

    王華見文哥兒感興趣,又給他介紹了一番。

    介紹的重點在於“這位李學士十七八歲考上二甲第一,同時被選為庶吉士進了翰林院”。

    瞧瞧,瞧瞧,十七歲啊!

    李東陽比王華還小一歲,卻硬生生比多了十幾年資歷。

    如今李東陽和謝遷一樣,是當初曾給當今聖上朱祐樘講過課的人,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王華用“你瞧瞧這位李學士多厲害”的眼神看向文哥兒,那目光是什麼含義不言自明。

    文哥兒不甘示弱,當即用“爹你比別人大一歲怎麼沒別人厲害”的眼神看了回去。

    王華:“…………”

    嗐,這不是起步晚了嗎?

    父子倆沿著長安街一路相互傷害過去,路上還真遇到不少和王華打招呼的熟人。

    按照交情深淺,他們有些是打個招呼就分別,有些則會停下腳步聊幾句,關係更好些的還掏出串壓歲錢塞給文哥兒。

    等走到一位當朝閣老家時,文哥兒感覺氣氛實在不怎麼樣,他爹連賀辭都寫得有點勉強。

    文哥兒有點好奇,可念及這是他爹的頂頭上司家,一路上都沒說什麼,硬是憋到回家後才問起王華是不是不喜歡那位閣老。

    王華知曉他憋了半天才問出口,顯見不是會在外面瞎說的性格,便與文哥兒說起成化一朝那幾位閣老的作派來:大夥私底下都稱呼他們為“紙糊三閣老”,底下的六部尚書則是“泥塑六尚書”。

    一聽這綽號,就知道他們是怎麼做事的了。

    正事一點都不管,每天就在衙門裡喝茶聊天!

    文哥兒一聽,這個可太耳熟了,不就是大夥對公務員的基本印象嗎?

    實際上不是所有崗位都這麼閒,端看單位性質以及領導作風。

    很顯然,上頭有了“紙糊三閣老”,底下自然就出了“泥塑六尚書”!

    既然已經起了話頭,王華順嘴就把如今那位首輔大人劉吉的綽號給文哥兒講了:此人別號劉棉花,意思是他跟棉花似的越彈越起來,就算滿朝言官齊齊彈劾他,也阻礙不了他的平步青雲!

    文哥兒一聽就曉得了,他爹看不慣這位劉棉花很久了,可惜官小,改變不了什麼。

    王華瞧見文哥兒那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不由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這些事還不是你該懂的,別一天到晚瞎想。我們陛下已有心澄清朝野,接下來定會有動作。”

    如今紙糊三閣老已經走了倆,只剩下劉吉這位劉棉花。

    想來等當今聖上真正掌控了內閣,這位劉棉花也可以告老還鄉了。

    在那之前,王華這個位卑言輕的翰林修撰也只能和兒子私下說上幾句。

    文哥兒壓根沒多想,他的注意力已經轉到別的地方:剛才他爹提了好幾次“劉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