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59章 第 59 章

    柳言荒唐一笑,似乎覺得她這個想法很蠢。

    傅知寧勾起唇角:“當然,你這樣一說,等於將全部罪名攬下,聖上為平民憤,必然會將你斬首示眾,你絕不會有活下來的可能,所以即便有人這樣許諾,想來你也不會因為空口白話做出如此犧牲。”

    說罷,她撫平裙襬蹲下,垂眸看著柳言的眼睛:“沒有許諾,那便是威脅了

    ?”

    柳言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來。

    傅知寧唇角笑意更深:“讓我猜猜,她用什麼威脅你,你年過八十的父母,在鄉下養牛的叔嬸,還是你那很早便父母雙亡,被你親手帶大的侄子……”

    “你究竟想做什麼!”柳言聽到她將自己家人如數珍寶地報出來,終於不再淡定。

    傅知寧笑了一聲:“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我家世在京都城不算起眼,可到了別處卻也不差,殺幾個平頭百姓似乎也不難。”

    “你敢……”

    “我既然有能力查到他們,自然有能力殺他們,”傅知寧聲音放冷,“你若不信,明日審訊之時,我將你父母的腦袋割來如何?”

    “你、你少詐我,皇后娘娘已經說了不會殺他們……”柳言死死盯著她。

    傅知寧揚了揚唇角:“她說了不殺,但說保他們了嗎?”

    柳言呼吸一窒。

    “明日便要升堂了,為了避免瓜田李下,她根本不會再派人來,你就是有心求她保全家人,只怕也沒機會親口同她說了,更何況我既然能查到他們所有信息,便說明已經提前將他們控制,”傅知寧起身,“我也不同你廢話,就與你直說了,你眼下只有兩條路,一是聽皇后的,你必死無疑,你的家人也會死……當然,我敢保證,他們死得絕不會這麼痛快,你對如意施加的痛苦,他們會替你千倍萬倍償還。”

    “第二條麼……”傅知寧輕笑,“那就是聽我的了,你並非主謀,聖上也不可能真殺了自己的親兒子,大殿下不死,你這個聽命行事的人就更不必死了,而我也會將你家人送去關外,再想法子將你也送去團圓,算得上皆大歡喜,你覺得如何?”

    柳言面上有一瞬動搖:“我憑什麼信你?”

    “跟皇后一樣,我只能口頭承諾,所以要賭一把嗎?”傅知寧定定看著他。

    根據百里溪曾給她的信件來看,此人卑鄙陰狠惡毒,卻有一點好,那便是珍惜家人,尤其是父母和唯一的侄子,更是拼了命也要給他們最好的供養。她眼下利用曾經得到的情報來與他談條件,無非是為了讓他產生她已經將人控制的錯覺,而他無處求證,恐怕最後只有答應。

    畢竟她給的威脅,要比皇后給的更加有實質性。

    果然,柳言掙扎許久後,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答應你,若你將來食言,我定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傅知寧唇角勾起:“很好,那便合作愉快。”

    從天牢出來,傅知寧便坐上馬車回徐家去了。

    她到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徐如意早就醒了,坐在門口不住張望,看到她後連忙迎上來,紅著眼眶問:“你去哪了?!”

    “我出去一趟,你怎麼跑門口來了?”傅知寧連忙安慰。

    說著話,徐正和馮書也出來了,看到她後鬆一口氣。

    “如意怕你做什麼傻事,都快急死了。”馮書忙道。

    徐正也問:“你出去這麼久,究竟做什麼去了……你身上怎麼有血?”

    他最後一句不受控制地抬高了聲音,眾人頓時同時看向傅知寧的裙角,只見裙襬上不僅髒兮兮一片,還印了點點血跡,看起來像個手印。

    傅知寧笑了一聲,坦言:“我剛才去了大牢

    一趟,弄髒了裙子。”

    “你去大牢做什麼了?”徐正頓時沉下臉,“他們讓你進去了?你是怎麼進去的?”

    他連連追問,傅知寧無奈地看一眼周圍,馮書忙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屋去吧。”

    徐正連忙答應,一手拉著傅知寧,一手牽著徐如意,同馮書一起回了主院。

    進屋之後,馮書將門關上,徐正立刻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知寧略過先去見百里溪的事,將與趙良毅見面以及去天牢的事說了一遍。徐家三口聽得都急了,尤其是徐如意反應更是激烈:“你明知他對你有所圖,你怎麼能……”

    “我沒事,去之前便已經想好對策了,他不會將我如何的。”傅知寧安撫。

    “那你也不該去!”徐如意氣惱。

    傅知寧無奈一笑,又低聲哄了幾句,結果一抬頭,就對上徐正嚴肅的雙眼。

    傅知寧嘆了聲氣:“我知道舅舅忠君愛國,不屑做這樣的事,可如今聖上不義在先,我也只能出此下策,還望舅舅和舅母不要怪我自作主張。”

    “你這麼幫我們,舅舅哪會怪你,只是……”徐正沉默一瞬,才繼續道,“只是一切有我,不該叫你再蹚渾水。”

    “舅舅,我們是一家人,合該一起想辦法。”傅知寧認真道。

    徐正看著這個雲淡風輕的外甥女,剛想說些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眾人一愣,徐正最先反應過來:“誰啊?”

    “老爺,傅家小公子來了。”

    傅知寧眼睛一亮:“這就被放出來了?”

    徐家三口也很是激動,幾人趕忙一同迎了出去。

    傅知文抿著唇坐在廳中,突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扭頭看去時,發現該來的都來了,他直直對上了徐如意的視線,徐如意眼圈泛紅,朝他微微頷首。

    傅知文嚥了下口水,愣了愣後趕緊上前同長輩見禮:“參見舅舅,舅母。”

    “好孩子,”徐正十分激動,“你近來辛苦了,可有受什麼欺負?”

    “沒有,吃得好喝得好,人都精神多了。”傅知文常年受徐家冷淡,這回突然被眾星捧月般圍著,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被關在司禮監那種地方,哪可能吃好睡好,我這便叫人去熬雞湯,定要為你好好補補。”馮書說罷,便趕緊出去了。

    傅知文剛想說不用麻煩了,便聽到傅知寧問:“你何時出來的?”

    傅知文頓了頓:“半個時辰前,聽說你來徐家後,換了身衣裳便過來了,也順便給你帶了換洗衣物。”

    傅知寧微微頷首,便沒有再說話了。

    廳內突然靜了一瞬,徐如意猶豫半天,還是磨蹭到傅知文面前:“那晚……謝謝你為我出氣。”

    “都是應該做的,你沒事吧?”傅知文小心地問。

    徐如意微微搖頭:“沒事。”

    “那就好。”兩人頭一回這麼和平地說話,傅知文突然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徐正笑了笑:“快坐下吧,你來得匆忙,想來也沒吃什麼東西,雞湯至少得一個時辰,我先叫人給你上些糕點。”

    “真的不用,”傅知文哭笑不得,“我真不餓,司禮監的夥

    食可好了。”

    可惜這種話除了傅知寧沒人相信,不出片刻便有十來盤糕點送來了,面對徐正和徐如意殷切的目光,他只能硬著頭皮一口一口地吃,直到二人都滿意了,才扶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一群人閒聊許久,又一起用了晚膳,期間突然有人到訪,交給傅知寧一小盒東西。傅知寧打開嗅了嗅,聞出是曾經用過的傷藥膏。

    “什麼東西?”徐如意好奇。

    傅知寧唇角浮起一點弧度:“傷藥膏。”

    徐如意聞言目光閃躲,心裡愈發愧疚:“都是我不好……”

    “行了,不過是一點小傷。”傅知寧失笑。她方才已經找機會照過鏡子了,真的只是一點擦傷,甚至都沒見血,只是紅了一道。

    徐如意扯了一下唇角,默默拉了拉她的袖子。

    傅知寧及時轉移話題,徐如意總算不再愁眉苦臉,一家人用過晚膳,傅知文便提出告辭。

    “時候不早了,今日便先留宿吧。”馮書忙溫聲挽留。

    傅知文忙擺擺手:“不必麻煩了,我娘還等著呢,我得先回去,改日有空定來府上做客。”

    馮書微微頷首,又一次向他道謝。

    他來徐家不到兩個時辰,不知已經收到多少句謝謝了,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舅母,我當時只是衝動行事,還差點連累了傅徐兩家,真不值得謝。”

    “能在那種時候與我們站在一邊,怎就不值得謝了?”徐正故意板起臉。

    馮書和徐如意立刻點頭附和,傅知文頓時頭都快大了。

    傅知寧忍著笑上前一步,將人擋在了自己身後:“舅舅,舅母,我去送他。”

    “如意也一起吧。”馮書忙道。

    徐如意應了一聲,跟傅知寧一左一右跟在傅知文旁邊,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時,傅知文提到了口供一事,尚且有些義憤填膺:“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至於去撒謊汙衊大殿下?明明事實就在眼前,眾人卻視而不見,就因為他是皇子、是聖上的兒子?”

    徐如意沒忍住樂了。

    傅知文看她一眼,忍了又忍後道:“別管大殿下這回能不能付出代價,至少能證明你是無辜的了,外頭那些嚼舌根的肯定不能再說什麼。”

    “哪有這麼容易,世人總是更願意怪女人,說不定明日之後,他們又會怪我平日太招搖,才會引得大殿下做了錯事,”徐如意語氣倒是輕鬆,“無所謂了,我才不在乎他們想什麼,只要能叫壞人付出代價,我什麼都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