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湖洗水筆 作品

第一百零三章 風波起(三)

頂著飢餓的石珪,靠在林子裡,消磨了大半天的時間,直到眼尖的宋宏武,眼見遠處的馬鵬,已經非常焦躁不安。

兩人這才慢悠悠的爬起,先是往自己的頭髮上,胡亂搓揉了幾下,再往自己的軍服上,拉扯了幾把。

直到兩人把自己的樣子,收拾的像是打過一架之後,這才嘴裡罵罵咧咧的走出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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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不斷張望的小軍官馬鵬,見兩人全須全尾的走了出來,這才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他在一年多前,也只是平蒼林家的一個普通家生子,打爺爺輩就是林家奴僕,雖然出身低下,但能讓府裡的識字先生幫忙,取了“馬鵬”這種兩個字雅名,就已經超過平蒼縣的很多人家了,更不用說,仗著父親母親在主人家的得寵,他還能作為伴讀,跟著少爺小姐們去往林家族學裡讀書認字。

但無奈他從小就不夠機靈,不是讀書的料,不僅做不得少爺們的親信長隨,也做不得林家各處產業的掌櫃之人,最後是仗著爹媽在林家掌權人面前,還有幾分薄面,這才從大管家手裡,討了個服侍林家智囊周弘枚的美差。

後來,周弘枚帶著林家子弟到了艮山營,也把他給帶上了,後來艮山營在邛山省幾次擴張,周弘枚手裡的人不夠了,為了能讓自己在艮山營裡再增加些話語權,周弘枚還是給一直跟在身邊的馬鵬,弄了個隊長級別的軍官做做。

作為一個只會伺候人的下人,馬鵬自然搞不明白,周弘枚這次匆匆離開艮山營,為什麼只帶了十幾個心腹,而把林家五少爺他們留在艮山營裡?

馬鵬在林家,就只伺候周弘枚一人,所以,但周弘枚問他要不要跟著自己離開艮山營時,馬鵬想也沒有想,就直接答應了。

但等他跟著周弘枚出來之後,這才發現,好像事情也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簡單。

這段時間以來,他不僅是周弘枚所在的車馬坐不了,甚至連周弘枚的營帳也進不去了,到了後來,只能跟著張威在外圍打打下手,長時間都見不了周弘枚一面。

這次來南靖縣的任務,因為張威忙於其他事情,無法抽身帶隊,而交給其他的人帶隊,張威又不放心,所以,到了最後,張威也只能讓馬鵬這個新瓜蛋子頂上,畢竟他勉勉強強還算得上是自己人。

生平第一次出任務的馬鵬,自然是各種錯誤百出,甚至連吃食都帶少了,不僅是北月河大營裡的其他幾個軍漢,經常出言冷嘲熱諷,連兩個正經應該算作是他手下的人,也不把他放在眼睛裡,經常上演各種懶得掩飾的雙簧,給他難堪。

就像剛才,這兩人明明是想要去摸魚,但非要裝模作樣的吵架,然後再借口要去打架,一個直接大搖大擺的就走開了,一個還要裝模作樣的跟其他人告知一聲,但又不繼續裝著向自己這個帶隊者告假。

所以,這讓馬鵬感到十分窩火,你要說,這兩人根本就不把自己這上級放眼睛裡吧,他們還會找點藉口,演一下雙簧,其中一個還會把所有流程都走完。

但你要說他們兩人在表面上還是尊重自己,那麼這讓馬鵬感到更加膈應人,那種簡單到極致的藉口,心不在焉的雙簧表演,別說其他幾個軍漢一直在看笑話,就連自己這樣一個啥都不會的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赤裸裸的蔑視。

因為馬鵬雖然什麼都不會,但作為一個下人,他天生就對人的情緒敏感,尤其是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

而作為下人,他家傳的本事,就是看透一些行為後面掩飾的真實目的,這樣才能在險惡的大宅門裡生存下來。

所以,他能敏感的感受到,那兩人各種拙劣雙簧背後,那種厭惡和不耐煩的混合情緒,以及那種戲弄他人為樂的無聊發洩行為。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憤怒,然後再用軍令來懲罰那兩人,但他到了現在,也沒這樣做,原因很簡單,他不敢!

馬鵬雖然是個下人,但也曾跟著周弘枚出入各種場合,自然也比別的人多知曉些,別人不太知道的事情。

再說作為土生土長的平蒼縣人,他自然也會知道本縣那些有名的人物,尤其是那些曾經驚動過林家這樣大族的有名人物。

他知道那個鬢角邊有星星點點的花白頭花,整天陰沉著臉的大漢,就是曾經名動平蒼的神捕。

他以前聽林府的其他下人說過,這個神捕曾親手殺了,那個禍害了好幾家姑娘,又殺了八個捕快的採花大盜,還曾經抓了禍害過很多人家的珠寶大盜。

還有另一個整天看起來笑嘻嘻的瘦高個,也曾經是平蒼縣裡的捕頭,這人在平蒼的事蹟,馬鵬倒也沒聽過,但這人箭無虛發的模樣,他確實親眼見過,在桃林渡口外,艮山營被桃林渡口駐軍包圍攻打的時候,這人貓在幾輛糧車後面遊擊射箭,幾乎是一箭一個的射殺敵人。

他就見過敵人組織的一次衝鋒,就幾乎是被這人射出的連珠箭給瓦解的,那二十來支連珠箭,幾乎是箭無虛發,一會子就在陣前留下了十多具屍體。

你說這樣兩個殺胚,豈是馬鵬這個下人,敢獨自招惹的,他相信自己能秉承主人的意志,去用各種手段,去折磨這兩個殺胚,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讓馬鵬沒有主人可依仗,自己獨自去面對這兩個殺胚,這樣的場面,還是讓馬鵬心生膽怯。

作為下人,最大的素質就是能忍,不僅要忍得了打罵,還要忍得了白眼歧視。

所以,馬鵬對這兩人一貫是以忍為上,絲毫不干涉這兩人分毫,至於能不能得到機會,在主人面前搬弄是非,以報自己受辱之仇,那在兩說。

除了這兩人名聲在外的因素外,這幾日裡,馬鵬仔細觀察下來,發現這兩人可能真的有些瘋癲了。

一個人能不能夠招惹,作為下人的察言觀色那是本能,馬鵬作為林府出身的人,自然更是有一套辦法在身。

他能感受到那個高壯漢子努力壓下的憤怒不甘,也能感受到另一個瘦高個,無所謂的瘋狂。真要惹惱了這兩人,自己的主人可能也護不住自己,很可能自己也會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馬鵬以往對這兩人堂而皇之的摸魚,倒也不甚為意,一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