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湖洗水筆 作品

第九十四章 箱子

句陵河以北的地貌,要比南邊更為平緩一些,陳國數條主幹道路都穿過這片土地,這裡也是陳國王室從祖地出發,跨過北月河,修築元和城以後,最先開發的土地。

十年前,北月河以北的陳國祖地,已經完全淪為了戰場,陳國只能據北月河防線固守,防止戰火蔓延到句陵。

但不想延綿了幾近十年的戰爭,就像鈍刀子割肉一般,已經完全割空了這片土地的血肉,甚至還外溢到了句陵河以南的地區。

句陵河的南北,這片曾經膏腴的陳國腹心之地,已經完全衰敗了。

雖然,戰火沒有直接燒到句陵,但句陵早已經成為了助燃戰火的薪柴,到了如今,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已經紛紛攜帶著大量的金錢和資源,逃到了平蒼這種曾經邊遠的地方躲避。

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句陵河北岸的廣袤地區,曾經是陳國曆代先王開發的王霸基業所在,這裡還遍佈著陳國的各種交通要道,雖然,這些要道如今缺乏養護,已經陳舊破敗,但依然承擔著陳國往北月河防線輸送各種物資的重要職責。

正因為這些因素的存在,才讓句陵北岸的社會經濟環境,要比被怪草侵蝕的句陵河以南地區,好上一些,最起碼在道路的兩旁土地上,也還能看見一些稀稀拉拉的民居,甚至偶爾看到居民在勞作。

津口鎮,已經不復當年的繁華,但因為經常還有些輸送人員裝備給養的車隊路過,這裡還是有些人氣的,鎮口來來往往的人,居然不比白山縣的少,甚至還隱隱有些超出。

在津口鎮外北邊,約一里地的地方,有一座佔地頗廣的兵站,雖已是老舊不堪,但地處陳國重要的軍事運輸路線上,卻還在勉勉強強的使用。

如今兵站寬闊的院子裡,已經整整齊齊的停滿了一排排大車,旁邊還有不少崗哨,以及巡邏的兵士。

院子一側,有幾十排的房舍,這是兵站預留的營房,外表看上去很是老舊,但各種功能還比較完善,各種設施也還能夠使用。

一排營房就只有一個房間,沒有使用隔牆分隔開,在靠牆的地方,用青磚砌了一條長長的大通鋪,看樣子還算結實耐用,至於營房裡面擺設的各種桌椅板凳,缺胳膊斷腿的比較多,但倒也算不上什麼大毛病。

艮山營三千六百多號人,全擠進了這個兵站裡,這是艮山營離開平蒼縣,快一年來,第一次住進正兒八經的兵營,所有的兵丁,都睡在了有房頂的屋子裡,不用再在營帳裡宿營。這也讓後勤隊的營造兵們鬆脫了一次,不用再辛辛苦苦的砸樁子紮營帳了。

但這也帶來了一個後果,那就是兵站裡面的好房子不夠分。

原本艮山營的三千多人,算不得是津口鎮兵站接待過的最大軍隊人數,只能算箇中不溜秋的體量,按照兵站的供給規模,應該完全能安排得下。

但奈何,艮山營本質上算是個民團,官兵比例極度不合理,隊長級別的軍官,基本上是其他官軍的幾個倍,要真按照陳國現在的軍隊編制配備來搞,以艮山營的軍官數量,起碼可以撐起一個接近兩萬人的大部隊。

所以,津口鎮兵站能供給一定級別軍官的獨立房間數,就完全不夠了,能分到獨立房間的隊正級軍官,就已經是艮山營裡炙手可熱的大能人了。

這等好事,自然和石珪這種邊緣人物無關,甚至石珪還得故作大方的先主動退出了分配,以博得大家的交口稱讚,算是留個稀薄的眾人香火人情。

後勤隊一百幾十號人,就分了兩排相鄰的營房,每個營房裡基本上要塞進八九十號人,石珪作為隊正,也只有在大通鋪靠近大門的地方,隔了一個稍微寬敞點地方,掛起一副簾子,圍了一個半私密的空間,作為地位的象徵。

但只住了一夜,石珪就完全無法忍耐了。

因為夜裡的大通鋪,根本沒法睡,除了此起彼伏呼嚕聲,空氣裡還瀰漫著腳丫臭、汗臭、口臭等等混合起來的味道,甚至還有打嗝放屁、說夢話的。

第二天,實在睡不著的石珪,乾脆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藉口後勤隊夜裡需要巡邏的兄弟比較辛苦,自己作為隊正,理應體恤下屬的兄弟,所以當即就免了幾個旗頭帶隊夜巡的任務,並且主動提出了自己夜裡帶隊進行巡邏。

其他幾個旗頭看石珪如此安排,推辭一番之後,見石珪堅持如此,便也只好聽從安排,但包大力卻是扭著不幹,石珪無奈之下,只好答應讓包大力陪同自己一起巡夜。

於是,從第二日開始,石珪在白天裡蒙著頭呼呼大睡,夜裡等眾人在大通鋪上休息時,他自己就帶著巡夜隊開始巡夜。

……………………………………………………………………

走在前面兩個的兵丁,手裡拿著熊熊燃燒的火把,火光照耀在低垂的黃色負山牛旗上,映得巡夜的一隊人,臉上黃澄澄的。

石珪跟在後邊,百無聊賴的晃盪著身體,此時已是子夜時分,整個津口鎮兵站,除了巡夜兵丁的響動外,已經是一片安寧。

到了今日,艮山營在津口鎮兵站,已經停留修整了五日,但卻沒有將大車上的物資卸下,每日由各隊自主安排人員,巡視車輛物資,以保安全。

這幾日石珪帶隊巡夜,也是例行公事,整個兵站看上去都是一片平靜。

只是,石珪從每日後勤隊準備的飯食量中,還察覺到了些許端倪,艮山營在津口鎮兵站的兵馬,起碼少了一隊戰兵,也許更可能是兩到三隊戰兵。

艮山營在津口鎮停留,也許就是在等待這些外出的戰兵歸來,艮山營高層對這些事情秘而不宣,石珪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至於這些戰兵的去向,在石珪的猜測中,也許是在來路埋伏,防止桃林渡的偷襲,也可能是前出偵查,謹防各種陷阱的伏擊。

但不管哪種情況,對石珪來說,都只能算是些飯後軼事,如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荷包之上。

原來,那個荷包上的靈氣結,經過他這段時間日以繼夜的用靈力消磨,終於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看樣子不用了幾日,就能完全消磨乾淨了。

要不是這幾日,都睡在津口鎮兵站裡的大通鋪上,實在不好堂而皇之的捧著荷包,用靈力消磨,想必按原本的進度,這幾日就應該打開荷包了。

但如今,石珪只能強行耐著性子,繼續等待著。

石珪百無聊賴的看著低垂的負山牛旗,小聲問道:“大力,現在什麼時辰了?”

石珪身後的包大力,抬頭看了看天色,低聲答道:“應該是丑時了。”

“哦!那快要交接班了?!”石珪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包大力點了點頭,說道:“應該很快了,等會我們繞過去,應該就能看見糧草隊來接班的人了。”

石珪這才微微有些意動,嘴裡嘟囔著說道:“等會回去,把蔡頭留著的肉餅拿出來,讓弟兄們吃口熱乎的,就趕緊睡。”

“欸!”包大力趕緊應了下來。

石珪想了想,剛想說些什麼,但看著巡夜的兵丁,正在仔仔細細的檢查著後勤隊的大車,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只是有些無奈的繼續打量著周圍。

……………………………………………………………………

午後,津口鎮兵站裡幾株矮樹的樹蔭,如同篩子一樣,稀稀疏疏的在有些發硬的泥土裡,篩落了幾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