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湖洗水筆 作品

第四十四章 白山明悟

石珪用半張硬烙餅,把《伍氏集思錄》換手之後,就沒有心思再去逛集市,他匆匆把書塞進包袱,就急急忙忙的返回了營寨。

回到自己的營帳,他從包袱裡抽出書來,就把包袱往地鋪上一甩,然後一屁股坐下,就開始翻閱起《伍氏集思錄》來。

石珪雖然已經四十五歲,年幼時也曾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但是教識字的老師,卻從沒有教過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他現在所秉持的做人做事的道理,都是來自他老爹的言傳身教。

那時候,石珪老爹帶著他在衙門裡幫辦,手把手的教他,如何處理衙門裡的一樁樁事情,在言語上敦敦教誨他,以後遇到這類的事情,又該如何處理等等,就這樣潛移默化的,把做人做事的道理,傳承給了石珪。

就像當年石珪的爺爺手把手的教石珪老爹,石珪老爹也是一樣手把手的教導石珪。如果沒有十年前的瘟疫,以及這次迫不得已出征,想必石珪也一樣會,把石嶽帶在身邊悉心教導,把祖輩傳承下來的做人做事的道理,再傳給石嶽。

但這一套所謂做人做事的道理,只不過是吏員傳家的一套生存法則而已。雖然也有忠君護民,保一方平安的說法,但也有如何明哲保身,如何推諉扯皮,如何阿諛奉承之類東西。

況且,這套生存法則,極容易將一個人的眼光,侷限在小小的衙門之中,渾然不知外面的大千世界,也容易讓人屈從於權力。

就石珪本人而言,在遇到白衣少年之前,他最遠大的理想,也不過是幹到平蒼縣衙裡總捕頭而已,連漓川郡都沒有想過,更不用說邛山省內、元和京城的廣闊世界了。

他在苦等機緣的二十年間,最大的願望,就是不要丟了捕快的工作,面對許縣尉等人,也只能縮在角落,不惹禍上身,寄希望於更高權力更迭之下,可以翻身。

但自從石珪再次遇到了白衣少年,得到了修仙功法之後,彷彿一個新的世界,向他打開了大門。

面對這個新世界,他過往四十年的所有經歷經驗、所有認識知識、所有生存法則都毫無用處,他彷彿又成了一個小小嬰孩,面對著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新世界。

但他也只能根據過往的生存法則,怯懦的一點一點的,在新世界試探著,生怕行差踏錯而萬劫不復。

這個時候,沒有被吏家傳承生存法則影響過,只有一些粗淺生活經驗的程金環,反而比他更快的適應了去探索新世界,甚至在行事上比他更果決,比他更能看清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隨著石珪修煉的加深,機緣巧合之下,他邁進引氣入體的階段,但這也是他思想開始混亂的時候。

修仙向他敞開了一個新世界,但他在這個新世界,應該如何行事,卻沒有一個準則,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行事,但他腦海裡又有著小吏生存法則的影響,經常瞻前顧後,讓他本能的覺得小吏的那一套東西,應該不適合用來指引自己修行。

因此,他也曾勇敢的拋棄小吏那套“利益為先”的思維,選擇了為將來長遠打算,義無反顧的選擇有利於自己修煉的西城門轄區,卻不想又掉進別人的陷阱。

而在這時,在他骨子裡,根深蒂固的那套小吏的生存法則,又讓他在權力面前,畏足不前,兜兜轉轉也只敢討要些蠅頭小利,而不敢採取斷腿自殘這類方式反抗。

再加上石珪這四十來年,根本沒有出過平蒼縣,見識淺薄,忽然間在短時間內,出現太多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對一個早已經習慣四十五年來平平淡淡生活的人來說,這樣衝擊,就會變成他面對新世界時的惶恐。

比如說,他兩三個月之間,就見到的兩個修仙者,要不就是老謀深算,為了算計他,甚至能埋上一個長達二十年之久的陷阱。要不就是兇狠狡黠,在臨死前,也能給他挖上一個陷阱,並且讓他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個來回。這些超出他想象的事情,其實已經在他心中,埋下了恐懼的陰影。

被迫遠離熟悉的家鄉,離開摯愛的親人,再目睹一場的血腥屠殺,再看見整個陳國的衰敗,遍野的饑民,出賣著自己家財、珍藏、肉體等等所有,只為了吃上一口飽飯。